从房间里出来,外头那两个客人已经办完事情走了。柜台后面的长衫先生笑着招呼她过去,接过那张银票,问:“小姐是要提现款,还是转储蓄呢”
“五十元也可以存吗”钟欣愉反问。
她知道钱庄和银行不一样,只接受熟客的大额存款,不禁觉得其中是别有深意的。
长衫先生却笑道:“我们这里说是钱庄,主要做商业贸易和信用贷款,但这几年也都在朝银行的规矩变过去。个人或者商号都可以开户,算是特种往来存款,不限期限,利息每个月一结,比在银行里存活期还要方便……”就此侃侃地谈起生意经,好像只是想多拉一个客人而已。
“那就转存吧。”钟欣愉打断他,已经说出口了,又难以确定自己此时的用意,究竟只是想要结束当下的对话,还是继续这一条线上的联系。
长衫先生听她这么说,倒是挺高兴,当即收走银票,另外写了存单给她。钟欣愉接过来,折好放进手皮包里,其实也不知道会有什么用。再看隔壁那个房间,门开着,里面没有人。老秦大约已经从另外的通路走了。
出了公兴里,她仍旧叫了一辆三轮车,回外滩银行里上班。
整个下午,她机械地做着手上的工作,速记,打字,整理文书。抽空给南阳路打去电话,打了好几遍,没有人接听。
去走廊对面送文件的时候,她又看到冯云谦,不是坐在正对江景的隔间里办公,就是去会议室和总处的英国人开会。要是不知道背后的事情,只是看见这样一个人,谁都会赞一句年轻有为,丰神俊逸。而且,他好像真的很愉快,正无事一身轻地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开始新的生活。
刑不上大夫——钟欣愉又记起来秦未平对她说的这句话。她怎么会没想到呢
现在的国民政府其实就是江浙一带的财阀扶持起来的。虽然经过 1935 年,财政部突袭金融界,反客为主,但其中千丝万缕的关系犹在。银行业里的买办家族遍布各大洋行,汇丰有,横滨正金也有。中中交农四行里一贯都有亲日派,哪怕是 1937 年全面开战之后,那些人也不过就是调任而已,仍旧位高权重。对他们来说,生意伙伴是日本,还是英美,并没有什么不同。铜钿就是铜钿,是全世界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