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琪朝外面望了一眼,恰见那位季先生哎哎地应着,手里拿着那只牛皮纸信封,正抽出里面的文件在看,看过几行,又俯身在一个本子上做着记录。
她怔了怔,那种飘飘然的感觉瞬间没有了,但还是倒了茶,连同糖和奶,装在一个托盘里送出去。
“这么晚,麻烦冯太太了。”季先生跟她道谢。
“没有关系的,你们慢慢谈。”她对他笑了笑,把托盘放在茶几上,低头又看见那只信封,上面是上海银行公会的标记。
其实也没有谈太久,坐了不过半个多钟头,季先生告辞离开。
冯云谦送了客,关上门就抱怨吃力死了,却又像是无事一身轻,走到卧室里脱了一地的衣服,自去洗漱。
沈有琪蹲在地上替他收拾,手里拿着衣服却又出神,朝起坐间的茶几上看过去。那只信封还放在上面。她心里似有一丝猜想,但又不敢确定。
浴室里传来水声,留声机也开着,正放一张他从香港买回来的唱片,fletcher henderson 的新作。浴帘后面水汽蒸腾,冯云谦一边洗澡一边跟着那旋律在哼。
有琪站起来,朝起坐间走过去,一直走到茶几旁边,拿起那只信封,一圈一圈绕开上面浸过蜡的白色细绳,抽出里面的文件来看——
民国 30 年,1 月 8 日,香港汇丰银行大楼二楼,上海金融界会议,重庆国民政府财政部特派员宣布抵制中储券之有关密令:
针对中央储备银行发行之新钞,中国、中央、交通、农民四大银行一律拒用;
密令银钱两业公会及上海市商会,一律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