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中央车站的电话亭里翻黄页,查到长岛安塞府上的号码,打过去约了艾文的母亲见面。
要做什么,说什么,都已经想好了,但等到真的去实践,还是脸发烫,手冰冷,浑身颤抖。她只觉荒谬,对自己说:如果连这都做不到,你怎么去完成那样一个任务呢
她约安塞太太在唐人街见面,那时勿街的路口还立着“天下为公”的牌坊和一道仿制的“九龙壁”,饭店,南北货,接生孩子的妇产科,夹杂着些个可疑的门面,不知是妓院、赌场还是烟馆,汉字招牌到处可见,耳边响着广东话,像是南中国某个城市的老街。
她是故意的,因为安塞太太说过她是个勿街烟馆里的妓女。却又有种失控的感觉,因为这显然是知微才会做出来的挑衅的姿态。
但安塞太太到底还是来了,两人坐进一家茶馆,满目都是陈旧阴暗的红色。
两万银元,她开了条件,杰米留给她的那两万银元。并且锱铢必较地要求按照战前的汇价计算,四舍五入也就是七千美元。
安塞太太笑起来,几乎立刻拿出支票本子,写了一万美元。
钟欣愉坐在对面,看着她笑,看着她在纸上签字。
以至于对方不笑了,反而探究地回望,说:“你这个孩子,有时候真让我觉得害怕。”
钟欣愉没说话,只是在心里想,安塞太太一定也看见过知微。艾文却根本不知道知微的存在。
她收好支票,拿出一封信,转交艾文。信是早就写好了的,最俗套,也最现实的理由。如果他们结婚,他势必要跟家庭决裂,职业也会受到影响。他们以后的日子会过得很艰难,即使过得下去,也不是她想要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