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 1927 年的春天,很多地方都在打仗,上海也闹罢工,闹得很凶。学生和工人上街游行,巡捕房开了枪,南京路上死了许多人。紧接着便戒严了,连女校都停了课。
欣愉拿着小包袱回到土山湾,正好赶上雪芮安发初愿,把头发包起来,做了初学修女。
仪式之后,回到大屋里,欣愉是想说些什么的。雪芮安却已经想开了,笑对她道:“你能去读书,是你自己的本事。”
后来,钟欣愉总是想起这件事,或许就是因为这么一个讨巧而自私的决定,改变了她的一生。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不知道究竟是好还是坏。
几天之后,学校尚未复课,艾文却来了,骑着他那辆凤头脚踏车,从贝当路一直找到土山湾。门房从外面叫进来,欣愉和知微跑出去,看见他,立刻就明白了,是杰米。
她们跟着他一起赶过去,进了门就听见用人在讲:“昨天还好好的,吃了一只青团,到了晚上有些不舒服,叫西医过来打了一针,半夜人就不行了。”
似乎还是那种固有的逻辑,所有的病都是给医生看出来的,却又好像在暗示着什么,杰米的去世有那么点蹊跷。
而后,便是律师来读遗嘱。直到这时,欣愉才明白了杰米那天对她说的话的意思。他给她们留了两万块银洋,但也许就是因为太多了,以至于她们最后什么都没得到。
也是律师来跟她们谈,说杰米的亲属对遗嘱提出了异议。如果她们坚持主张权利,那就得上美国驻华法庭打官司,那会是一个相当长的过程。而且她们需要另外请律师,最后结果如何也不一定。但如果她们让步,那原本的约定还是作数的。他们会供欣愉读完中学,学费以及生活费都包括在内了。
欣愉选择了让步。
律师离开之后,知微冷笑着说,四年,读了几万张报纸,什么都没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