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林翼只是听着,沉默到让她觉得异样。这一次,他不再问她为什么回来,就好像早已经知道了她想要做什么。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了几天,他可能真的猜到了一些,但不会是全部。这一点,她可以肯定。
饭吃到一半,对面包厢也来了客人,隔着门看见常兴,拉他过去聊天。那一桌都是戏班子里的武行龙套,常兴从前做的就是这个。
林翼还是无话,只是起身走到窗边,开了一条缝透气。钟欣愉便也望向外面夜色中密密沉沉的雨幕。大约是战时的规矩,远处大世界的塔楼没有亮灯,但还是能看见它就在老地方,旁边的广告牌隐隐绰绰,似乎是白金龙香烟。
你还记得那个时候吗钟欣愉想问。
林翼却已经回头看着她说:“还记得这里吗”
她下意识地点头。旁边是共舞台,后面是五福弄,往西过了敏体尼荫路就是跑马厅,离他们小时候住的地方已经很近了。
她也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又道:“听说刚开战那会儿,大世界做过难民所,飞机误投炸弹,死了四五百个人。”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林翼只是淡淡地回答,反过来问她,“你人在美国,对这里的事情倒是很清楚嚒”
“报纸上读到过一些……”钟欣愉也淡淡地回答。
她在试探他的立场,他何尝不是呢但话说出口,又觉得徒劳。毕竟她只是隔岸观火,他才是亲历者。从开战到现在,见识过日本人轰炸华界,也看到过花园桥上的难民,以及后来日军一路喊着“板载”进城,西侨手里拿着小旗子欢迎,庆祝“和平”重新来临。倘若事发当时都没有在乎过,隔了三年再问一遍,会有什么不同呢她再一次怀疑自己的决定,却还是不信那个邪。
林翼的目光在她身上停了片刻,未及开口,常兴那边已经跟人家聊完,又回来坐下开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