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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色森林 陈之遥 843 字 2022-10-27

人家姆妈起初只觉得诧异,毕竟在坟山路弄堂里鲜有这样的事情,邻所隔壁每天都有人在吵架,为了用自来水的多少,甚至一小块煤饼的归属,就算偷东西当场被拿住,也是可以赖掉的。像钟庆年这样自己送上门来,她从没见过。

但习惯成自然,免不了还是闹了一场,数说用掉多少块消毒肥皂,烧了一床被褥和几件衣裳,而且她自己也过到了。邻居们听见动静出来轧闹猛,她又拆散了发髻,抓着脑后一把头发给大家看,说那么老长,墨黑的一把,卖给假发店收头发的可以卖多少钱,这下都得剪掉。

事情闹到最后,是二房东出面做老娘舅,衣被和头发都算了钱。旁边人笑着议论,说:“你还真相信她烧了被子和衣裳啊”钟庆年却不再争辩,就照那个数赔了钱。他知道自己是做给孩子看的。有些事,他还是在意的。

回去的路上,钟庆年在前面走,欣愉和知微在后面跟。他没再说她们什么,只是顺道叫来了扬州剃头匠。这下轮到欣愉和知微围着旧报纸坐在家门口,等着剪头发。

几刀下去,欣愉怔怔望向一地的碎发,以及地上自己的影子,原本是可以梳小辫儿的长度,现在成了齐耳的学生头。知微就坐在她旁边,看起来跟她一模一样。欣愉不习惯没有辫子,也不喜欢学生头,但这种感觉比起有件事瞒着父亲,好得太多了。

头发剪完,钟庆年默默领着她们上楼,打来热水,倒进木盆里,在晒台上一个挨一个地给她们洗头。

是欣愉先忍不住,对父亲说:“那帮男孩子喊你的警号,讲你是‘烂眼警察’。”

这俚称最早是因为外国巡官的蓝眼睛,说来说去,就成了所有巡捕的绰号,不管是从哪里来的巡捕,全都变成了烂眼睛。知微跟他们打架,大多就是因为这个。

钟庆年点点头,还是无话,用毛巾给她们擦干头发。

知微接着往下讲:“我追上去不让他们喊,他们又耍赖说,我们没在讲你阿爸。”

“哦。”钟庆年应了声,一双大手细心地给她们扑上痱子粉,再轻轻扫去黏在脖子上的短发茬。

欣愉憋了许久,又问:“阿爸存的学费是不是又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