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令明似是没料到宋显会说出这样的话,叫他生出些许荒唐滑稽之感。
这满宫上下,他能见到的人不过就是那些。圣人是掌他生死荣辱的天子,余下的就是被他掌着生死荣辱的奴婢。
宋显——一个与他同样战兢活在巍然皇权脚下的人,却偏生又与他在阴差阳错间叫命运勾连在了一块儿。
可萧令明只想要借宋显的手,借他在最后拉自己一把,将自己这一副残躯拽拽过大元皇城的巍峨朱墙,去够一够外面的广袤天地。
但宋显却想要借势将自己送到含元殿前——那至高无上的囚笼当中,他愿为此舍自由,抛情爱,去求做那一尊万万人之上的人主。
萧令明终于反应了过来,他想:总有一日宋显会对与他并非一心的我生出怨怼,生出愤恨。就像当年的姐姐一般。
当年的血腥历历在目,那些熟悉的面孔在屠刀前扭曲的模样都一瞬瞬地从心底飘到了眼前,萧令明再一次害怕了。
他良久都没有说话。
他不解究竟是什么再一次将他推到了与当年的萧令仪如此相似的局面。
萧令明甚至生出了战栗,他是否该应允了当今,来日山陵崩殂,三尺白绫亦或者鸩酒一杯。
圣人不要他同葬,他的尸身若是可以葬在与皇城、皇陵毫不相干的地方,叫天地间的风,江海间的水带走,归往虚无,便也是自由了。
可他又没有坦荡面对将死之期的胆气。
那些炙热的,刚烈的东西,早就已经为了求活,在这十年里被早早地消磨改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