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子楚随性的掸了掸地面,直接坐在地面打磨光滑的石板上。
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拉着张良坐在自己身边。
秦子楚脸上挂起得意的笑容道:“统一文字、度量衡、车辙长度和武器都是太子提议的。阿正,嗯,就是太子,他是最优秀的人。你觉得不错的文字是由大儒荀况先生带领门下弟子一同修整出来的。在我大秦将毛笔推广了之后,已经有许多人用毛笔将之前的秦文字写成类似的模样。荀况先生查阅过各国文字和民间写法之后,创造性的将其融合成了现在的模样,力求便于书写、容易记忆——这是一项创举。”
张良看着秦子楚眉飞色舞的模样,忽然说:“秦国国主,外面都在传你生了重病。可我看你很健康,根本不像是有病的模样。”
秦子楚神色不变的看向张良,眼中忽然蒙上一层悲痛之意。
他将声音压得极低,语调含混的说:“寡人患上了心悸之症。得了这个病,平时看着与常人无异,病痛骤发时候直接昏死过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再也醒不过来的。”
秦子楚不知道自己随后编出的话里哪一点刺激到了张良,少年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惨白的。
他瞪着一双水润明亮的眼睛紧紧盯着秦子楚,粉红色的嘴唇被他咬得发白,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你这是怎么了?”秦子楚手里还握着张良的手掌,此时只好轻轻拍着他的手背。
一滴泪珠“啪嗒——!”落在秦子楚手背上,张良抓着秦子楚的衣袖竟然抽噎起来。
秦子楚赶紧将少年搂进怀里轻声哄着说:“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有什么话好好说,你哭什么呢?”
张良用力抹去脸上的泪痕,却控制不住的又发出一声哽咽,然后,他再次擦掉话落脸颊的泪水。
随后,张良一边打嗝一边说:“我娘也是这样,会忽然昏过去……弟弟、妹妹都和娘一样。”
秦子楚心里一惊,没想到自己随口编造的疾病竟然和张良家里人相同。
一个有心脏病的母亲生下这么多孩子,难怪她身体越发不好了。
不过,这样说起来,她能够在一堆亲生子女之中留下一个健康的张良,还真是一件令人惊讶的事情。
不需要秦子楚的回答,张良自己已经慢慢收起崩溃的情绪,红着一双眼睛不好意思的偷偷看了秦子楚几眼。
随后,他垂下头,带着点亲近的拉住秦子楚的手指,声音特别低的说:“这病真的治不好了吗?”
如果真的是心脏病,以现在的医疗水平能够维持就是好的,想要不让它恶化是非常艰难的事情。
对着小孩子,秦子楚知道自己应该说几句安慰的话。
可张良的眼神并不是充满希冀,他只是期盼着答案而已——从他坚定的眼神中,不难看出哪怕回答不是一个好结果,张良也希望能够得到一句真话。
秦子楚反握住张良的手掌,收起脸上的笑容,盯着他的眼睛认真道:“这种病很难治好,顶多维持现在的状态罢了。患病之后不能操劳、不能情绪起伏太大,否则都会让人加重病情。张良,你要是想让家里的母亲和弟弟、妹妹健康成长到大,一定要有本事供养他们才行。”
张良抿紧嘴,一口白牙将嘴唇咬得毫无血色。
可过了一会之后,张良整个人看起来都成熟了不少,属于孩子的天真似乎短短几分钟之内已经被他收起来了。
张良忽然抬头对上秦子楚的眼睛,转而提起他和李斯的恩怨来:“秦国国主,不要相信李斯博士的话。”
秦子楚不说信与不信,直接提问:“李斯博士并不是个心胸太狭窄的人,你和他之间到底有何宿怨?”
张良垂下头,低声道:“张家五代为韩国的相国,对已逝的韩国国主人物背得滚瓜乱熟。国主只杀了韩王嫡系,留下的几名公子纷纷向父亲讨要历代韩国国主名讳祭扫,父亲就书写了好几份送给他们——这件事情被李斯博士发现了。”
张良偷偷向秦子楚瞄了一眼,见他没有露出生气的神情,才将声音放得更轻。
他有些心虚的说:“李斯博士发现此事之后,警告过我父亲,并且收走了祭扫先人的名册。可几名公子知道父亲记得住韩国的先祖名讳,总会再次上门,我父亲就每年再重头写。几年下来,李斯博士和我们家……”
秦子楚点了点头,张良一家做的事情问题确实很严重。
他忽然意识到李斯之前告状算不上黑状,顶多“据实以告”而已。
这让秦子楚的心情有一次变得复杂不已——李斯为人真的那么高尚吗?这不科学!
“日后,我一定能证明自己的价值。秦……不!国主,请为我的母亲和弟弟、妹妹们医治。”张良忽然跪在秦子楚面前变换了称呼,向秦子楚深深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