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时中面上显出一丝尴尬,他难为情地抱拳说道:“不瞒总镇抚,末将当初一时不察,为李逆迷惑,率众往投,更娶其养女为妻,甘为李逆爪牙,实在罪该万死。
而今,幸蒙永宁伯高仁大义,不计较时中此前罪过,愿收留时中,使我报国有门,时中定当忠心报效,为表我与李逆决裂之心,时中愿休书一封,与她恩断义绝。”
大明勇毅军玄武营主将李际遇在一旁,忙出言说道:“时中,休妻之事,切莫再提。这边的情况,我早已修书报给伯爷,正是怕时中你做了傻事,永宁伯才特命贺总镇抚前来,为的便是使你心安,且还要为你解除尊夫人这个后顾之忧。”
袁时中仍是一脸尴尬地笑着道:“唉,袁某真是罪过。一点家事,竟惊动了永宁伯,更劳动总镇抚亲来一趟。”
原来,李过率部攻击小袁营时,那支突然杀出的官军正是永宁伯麾下的玄武营人马,以及威远营虎卫军、朱雀营骑兵各部的将士。
为了这一刻,潜伏在中州的刘金海整整布局了一年,如今才初见成效。
李际遇奉了永宁伯张诚之命,率领玄武营全体、朱雀营重骑和轻骑各部将士,日夜兼程,早早就来到了仪封县大河对岸的小宋集驻扎,为的就是今日接应袁时中脱离闯贼来投。
而永宁伯张诚之所以会选派李际遇来迎接袁时中,那也是经过了一番考量。
首先,李际遇与袁时中一般都有做贼为寇的经历,然李际遇当初的实力尚不如今日之袁时中,却也受到张诚的信重与礼遇,今已是大明朝廷的副总兵,将来光宗耀祖自然不在话下,他的过往可以极大地感染袁时中。
其次,正因为李际遇也是贼寇的出身,派他前来接应小袁营,对于袁时中而言亲近了许多,也会极大地激发袁时中内心里弃闯投明,以期光耀门楣的愿景。
就在不久前,李际遇接到刘金海陆续传回的小袁营信息后,觉得单凭自己怕是不能使袁时中信服,尤其是当他得知袁时中新娶的夫人还是闯王养女之时,更是不知该如何处置,便速报永宁伯请求派一名德高望重,又办事稳妥干练之人来协助自己。
所以,作为勇毅军定心石之一的二号人物总镇抚官贺飚,便因此派派了过来,他率领着威远营虎卫骑随行护卫,星夜兼程,这才勉强赶上了仪封之战。
此刻,贺飚虽然仍在习惯性地绷着一张黑脸,且语气也十分威严,不过他嘴里吐出来的话却十分暖心:“袁将军莫要自责,更无须心忧。你既能率小袁营就抚,足见心中仍存忠义,永宁伯亦深感宽慰,临行前曾对我言:‘袁时中虽曾为贼,然亦为时事所迫,试想又有哪一个人生而为贼呢?
他今既有悔意,足见其心中大义尚存,正所谓天有好生之德,怎可不予其改过之机,我已令李际遇前往接应,然总觉诚意不显,思来想去,还是请贺镇抚与元景参谋代我去走一趟,定要抚慰其心,不可使袁时中带着负担入我麾下,否则怎会使之心悦诚服!’”
袁时中听了贺飚之言,心中一阵感动,他撩起袍服单膝跪地,抱拳拜道:“袁某一介草民,初为盗,后做贼,实为朝廷罪人,虽也曾严令部下将士不得劫掠百姓,奸淫妇女,但总是无法禁绝,每每思之,都在心中悔恨不已。
更为甚者,竟在李逆迷惑之下,入其旗下,险些因此铸成大错,幸蒙永宁伯厚爱,肯在此时中投效无门之际,招抚时中归入正途,更为时中家事忧心挂念,如此厚恩高德,时中必当以命相报!”
贺飚的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显得十分不和谐,却难掩和善之态,他起身扶起袁时中,对他温言抚慰道:“袁将军,那些过去的事儿,就如陈芝麻烂谷子,当彻底丢弃之,今后休要再提啦。”
他双目炯炯地望着袁时中,又对他道:“我与元景参谋此来,乃是奉了我家伯爷之命,为袁将军解决尊夫人这个后顾之忧。”
袁时中刚才就是故意岔开话题,可未想到贺飚竟会如此坚持,此刻眼见他旧话重提,却又不能不接言,因心中担忧永宁伯派总镇抚贺飚前来,是想要暴力解决慧梅一事,不由略显慌张了一些。
好在旁边的王元景看出了他的担忧,便开口温言对他说道:“袁将军无须心忧。将军与尊夫人‘约法三章’一事,我家伯爷早已知晓,更盛赞袁将军不舍发妻,此乃深情重义之举,伯爷绝不会做出伤害尊夫人之事。”
袁时中被说中了心事,只得尴尬地笑着掩饰,他的军师吉珪在一旁插言道:“袁将军乃是真心投抚在永宁伯麾下,今后但尊永宁伯一人号令,绝不敢有违。只是……”
李际遇闻言颇有些不耐烦,但语气上仍十分尊敬他:“吉军师有话但讲无妨,不必有所顾忌,你我皆永宁伯麾下为将,何必吞吞吐吐呢!”
吉珪是何等心思,怎会看不出李际遇神情间的变化,只不过他为人如此,素来心思深重,而今初投永宁伯张诚,更是尚未相见,一时间还不敢断定永宁伯究竟如何,能否对袁时中和他以诚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