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一旦他真的这么做了,不只是宣大三镇的旧派军门势力,会成为他的死敌,就连朝廷上的各位阁老重臣,以及当今崇祯皇帝都不会放过他。
张诚倒是不怕脱离出体制外,自行发展,以他现有的实力,强行割据宣大一半以上的土地,自成一方势力,也不是不可能。
但若是真的那样做了,就等于同时失去体制给其输血的渠道,虽然这种输血对于勇毅军来说,微不足道,但总也是聊胜于无。
而最大的问题,还在于一旦真的自立为王,那便会因此而失去大义的名分,虽然这个大义名分只是一件表面光鲜的外衣,其实际上并不能给张诚带来肉眼可见的好处。
但它却是一面旗帜,而张诚举着这面大旗,更能号召天下人!
张诚可不想自己成为后世史书中的叛贼,又或者是贰臣,所以这面代表着正统皇朝大义名分的旗帜,张诚注定要扛到最后。
既然这面代表着大义名分的旗帜,张诚不打算丢弃,那么便不可在宣大地方上杀戮过重,因此除了将赖氏家族连根拔起之外,余者各官各将,自然不会受到大的波及。
早在张家口锄奸行动开始前,张诚就已经与南路顺圣蔚广参将杨天福有书信往复。
而为了进一步拉拢杨天福,张诚更是以他的二夫人杨丽英祖籍豫北,在宣府本地没有亲戚可以依靠为由,提出有意让自己二夫人认杨天福为义兄的想法。
彼时,张诚也已经晋升宣府副总兵,正处于事业如日中天般的上升期间,杨天福又怎会拒绝他主动伸过来的橄榄枝呢?
就这样,杨天福化身一变,就顺理成章地成了永宁伯张诚的便宜大舅哥,如此一来,赖天寿是杨天福的三姐夫,而永宁伯张诚又是他杨天福的干妹夫。
现在,两边都是杨天福的亲戚,他要帮哪一边,可就得好好仔细斟酌一番了。
其实杨天福内心中的想法,与下西路参将黎建萼一般无二,虽然那赖天寿是自家的亲姐夫,但在生死抉择面前,亲戚又算得了什么呢?
在他们的眼中自然是——家族利益高于一切!
张诚只是写了几封书信,一番好言安抚之下,杨天福这个便宜大舅哥就顺坡下驴,在顺盛川东城按兵不动,静观其变了。
当然,永宁伯张诚也对杨天福做出了承诺,赖天寿固然必死无疑,但作为赖天寿正妻的杨家三姐,连同他的亲生儿女却是可以活下来。
既然自家亲姐姐和亲外甥没有生命危险,杨天福自然也就没有了拼命的理由。
其实,就算张诚不留杨家三姐及其子女的性命,杨天福也未必敢于率军找张诚拼命,不过这就是张诚大气之处,他永远不会把事情做绝。
正所谓“生死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
三月十七日,大明勇毅军青龙、白虎两营各部战士,分别出现在榆次、清源、徐沟、太谷、平遥、介休等县城外,大军浩荡,威风凛凛,甲械森严。
辰时初,介休县城,范府大院。
几进几出的庞大院落群,也没了往日森严的规矩,人来人往,显得嘈杂异常,似乎大难临头一般。
整个院落都显得十分沉闷,不论所见的范府族人,还是府中下人,个个神情都是惴惴不安,他们不时交头接耳,私下议论纷纷。
更有些人甚至已经在收拾屋里的贵细物品,大包小裹,而更为聪明之人,则悄悄将老婆孩子都送回了娘家,连屋里值钱物品都打包悄悄送走。
而他们自己则继续留在府里探听消息,一有不好,便立即飞奔离去。
范府中堂的议事大厅内,五位族老花白胡须的脸上也都是满面愁容,不住唉声叹气,居中而坐的那一位更是脸上沟壑深邃,一举一动,都是颤巍巍的老态龙钟样子。
虽然已是春风送暖入屠苏的时节,但他仍旧披着一件厚实的裘皮大衣,将身子包得紧紧的,只留了一张萎靡的老脸在外面。
范家现任家主正是奸商范永斗,不过,他为了把持与奴走私的主动权,也是为了巴结奴酋黄台吉,常年住在张家口与王登库竞争八大家话事人的角色。
而老宅和总号这边的事务,基本上都是由族老和大掌柜自决,族老们管理着族务和祠堂,大掌柜管理总号各项商事杂务。
可现在消息隔绝,家主范永斗生死不明,城外又是大军压境,声言要擒捉通奴奸商,族人个个慌乱不已,族老们也是连夜聚了过来,却没有议出个所以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