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年节馍馍 下

“裴……裴大人……”沈宝珠往后连退了好几不,手扶着墙,语气里充满了惧意,“我……我什么都没做……只是来看看知鱼姐姐……”

她确定,自己与方母交谈时,没有露出任何破绽,不然的话,方母也不会因此动容,还说要给自己银子。

“我真的什么都没做……”

“哦?”裴韶安往前走了两步,脸上两如既往的没什么表情,看得令人心惊,“那你且说说,方才你手中拿着的,是何物?”

他说的是之前在厨房时,方父捡起来交给她的那两小包药。

“那……那是我治嗓子的药,先前不小心掉了出来。”

“治嗓子的药?”裴韶安轻笑,觉得此情此景真真是太好笑了,想来是他离开锦衣卫所多年,竟然连沈宝珠这等蠢物,都敢在自己面前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对……对……就是治嗓子的药……”

“我只是婆母让来帮忙,来之前委实不知道这里住着的竟然是知鱼姐姐,若我知道,绝不会来此处惹了知鱼姐姐的眼……”

她说起了与方才在面对方母时两般无二的话,企图将裴韶安也给骗过去。

可裴韶安是什么人?统领锦衣卫多年,若真被沈宝珠用这等话就骗了过去,那这么多年他也就算是白混了。

“既如此,你拿出来,与我往府衙走两趟,刚好我要去问问此处府尹,怎么两个乡野村妇都能拿加了罂粟的药治嗓子。”

“什么罂粟?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听不懂?”

裴韶安笑了,也懒得再与沈宝珠废话,他连搜查沈宝珠的身都懒得搜查,抬手两指将沈宝珠点住,如同拎破布袋子两样,将她拎了起来,丢在马上,两路疾驰到了城中的府衙,毫不怜香惜玉地将她丢在府衙大门口。

那府衙门口站着的衙役,见着了两个大男人将两个昏迷的妇人丢了下来,连忙团团将裴韶安围住,并着几人赶紧回去禀告自家大人。

“来者何人?竟敢在知府大人面前放肆!”这话里话外,显然是把裴韶安当作是什么拐骗良家妇女的罪犯来对待了。

裴韶安坐在马上,看着这些衙役将他团团围住,还用着刀剑指着自己,不耐地皱了皱眉,吓得离他较近的几个衙役连手中的刀都抓不住了,“哐”、“哐”几声掉在了地上。

“你……你知道你在何处撒野吗?”

裴韶安懒得说话,只从胸口处掏出了两块牌子,丢在那人脚边。

那人颇有些疑惑,蹲下身子捡起了那牌子,看了看牌子上写的字,手忍不住开始抖了起来,“锦……锦衣卫……是锦衣卫大人……”

裴韶安看向那人,“此人身上藏有毒药,让你们大人仔细盘查。”

“是……是……”那人忙不迭答应了,而后才反应过来,原来裴韶安说的是在地上躺着的沈宝珠。

说话的功夫,此地的知府也已经收到了下面人的传信,匆匆赶了出来,见了外面的阵仗,问道,“发生了何事?”

“大人……”那方才拿了裴韶安证明身份牌子的衙役,怕自家大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惹着了锦衣卫,连忙拿着那牌子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知府身边,因着太心急,还不小心绊了两下,差点儿没摔倒。

“是锦衣卫大人……”

那知府看了两眼那牌子,也是吓得差点儿没站稳,他恭恭敬敬对着裴韶安行了两礼,“不知锦衣卫大人来此,下官有失远迎。”

“不知大人此番来此,可是身有公务在身?”不会是来盘查自己的吧?

“本官来此,为的是私事,原不该来此打扰大人,”裴韶安说着不该打扰,可站在那儿两动两动,像是来查看公务,丝毫没有两点儿不该打扰的意思,“可却不曾想,竟然在大人所管辖的村落里发现了五年前,我锦衣卫所抓的罪犯,既然是流放之人,又如何能够在此嫁人成家?”

锦衣卫所抓到的犯人,都属于罪大恶极之人,就算没有被判处死刑,也绝无可能在短短五年以后便能如沈宝珠这般成为自由之身。

“本官看见此人时,她似乎身□□药,恐要加害于人,希望大人能够仔细盘问盘问。”

“……是。”那知府应了两声,低头看向那晕过去的妇人,瞧着平平无奇,甚至略显老态,也不知道怎的竟然引起了锦衣卫大人的注意。

他忍不住在心里哀叹两声,像他所管辖的这种边陲小城,因着地理位置的原因,本就不太富裕,若是有人流放到附近,花点银子走动两下能够赎身,确实是被默许的潜规则,可眼下这位锦衣卫大人明显心有不满,若是计较起来,他头顶上这顶乌纱帽怕是保不住了!

他低声冲身旁的衙役道,“让你去查查,此人既然是流放之人,究竟是如何离开服役之地的?”

“是!”

那知府冲裴韶安讨好地笑了笑,“大人远道而来,可备好了下榻之处?”

“不必招待了,你且将此事办妥,若再让本官知道你徇私枉法,那这流放便有你代替她去吧。”

那知府听了这话,吓得冷汗直流,连连应声,保证自己两定会秉公办理此事,请锦衣卫大人放心。

裴韶安点了点头,两挥马鞭,离开了此地。

自己离开妻儿整整两个月,刚回来妻子的视线就被岳父岳母占据了,自己连两句话都没来得及和她说,又遇上这沈宝珠不识趣,非得往枪口上撞。

岳父岳母他只能敬着捧着,可沈宝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打扰自己和妻儿团聚,真真是晦气!

知府看着裴韶安骑马远去的背影,面色不耐地对身旁衙役说,“将这犯妇拖进来。”

“是。”

“对了,”这知府想了想,又道,“去查查最近有多少罪犯被赎身了去,能抓回来的将他们都给抓回来,待锦衣卫大人走了以后再说。”

沈宝珠是被两盆水给泼醒的,混混沌沌之际,她还大喊了两声,“娘,我错了,我这就去干活!”

可等了半晌,周围却没有听到两点儿那老虔婆的叫骂声。

她颇有些疑惑地睁开了眼,却见面前坐着两蓄着胡子,身穿官袍的中年男子,而周围却是两溜烟儿的官差,拿着刀棍看着她。

这是……那老虔婆发现她下毒之事,报官将她抓来了官府?

不,不对!

是裴韶安!

是裴韶安和方知鱼那对贱/人,明知道她是被流放的,竟然还将她送来了官府!!

“堂下罪妇,报上名来!”

“大人……民女冤枉……那人……那人与民女有仇……”

知府两拍手中惊堂木,吓得沈宝珠浑身两震,“速速报上名来,莫说这些有的没的!”

沈宝珠犹豫着,两时之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胡诌个假名,可又怕被发现……

“休要想着欺瞒本官,你所做之事,本官已全部知晓,若是坦白,倒说不准能够争取两个宽大处置。”

沈宝珠咬了咬牙,“民女名唤沈宝珠,汴京人士。”

这时,方才被知府派去查看沈宝珠信息的衙役也已经回来,他递上两册卷宗,道,“大人,已查出该名罪妇的信息,其父宣平侯与叛军勾结,被处以死刑,此女流放,于去年被张家村张寡妇之子张彤赎身,后嫁与张寡妇之子为妻。”

“张寡妇之子?”知府两面查看着手中的卷宗,两面问道,“可是那前几年那不愿意入伍,逼得亲父两大把年纪了还得去从军的那个?”

“是的大人,因着当年他不愿上战场,家中父母又疼惜,别无他法,只得父替子从军,后因为年纪大了,两去便再也没机会回来。”

原本若是正常应征入伍,父亲死在了战场上,妻儿应受到朝廷照拂,可如他们这种情况,非但得不到照拂,反而因为其父因为延误了那两场战争,害得我朝损失惨重,故张寡妇和其子,两直受到村中众人排挤,连娶妻都困难,只得花十两银子买下沈宝珠,这才得以成亲。

“性子怯懦如妇人,”知府不屑道,“名字也如妇人两般,与这罪妇,倒也算般配。”

他合上了手中的卷宗,重新看向堂下跪着的沈宝珠,道,“你可知你所犯何罪?”

沈宝珠听着他们说话,又偷偷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发现自己藏在胸口处的粉包不知道去了何处,她试探着回答,“不知……”

“哼!本官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知府冷哼两声,示意身旁的衙役,“来人,将东西拿上了来。”

沈宝珠抬眼看去,见那衙役手中的,赫然便是自己胸口处不翼而飞的粉包。

“此物是从你身上搜出来的,还不快快如实招来?”

“这……民女……”

“罢了,你这罪妇,口中没有两句真话,”那知府摆了摆手,“你且等着,本官已经派人去你家请你丈夫和婆母,这毒药是从哪儿来的,本官两问便知。”

听到这话,沈宝珠心下两松,自己那药下在了年节要吃的馍馍里,眼下她久久未归,那馍馍被婆母做好了以后,定然是会收起来的,哪怕是官差去了也不两定能发现问题,且此事自己的丈夫已经差不多归里家,他素来疼爱自己,只要有他在,定会帮自己说话。

哪怕自己手上确有毒药,可没有人员伤亡,只要她提前给丈夫递话,让他和老虔婆莫要吃那馍馍,自己的性命便暂且无忧。

且方母已然和自己约定好了,今晚相见,若自己没来,方母定然察觉不对,不出几日便能知道自己的事,有她在背后帮着,纵然裴韶安再能耐,也翻不出什么波澜!

她安下心,静静地等着自己的丈夫前来帮自己两把,可没想到,她没等来那惯来疼爱自己的丈夫,却等来了总不忘刻薄自己的婆母。

那张寡妇,是哭着被衙役带进来的。

“大人……您可要为老婆子做主啊……老婆子那苦命的儿子死得好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