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地围在白狐主床边。
通天教主扶着丹炉,缓缓地站起身。眼前黑影重重,许久都未散去。修复内丹这事没有千年道行的妖精是做不来的,他们不懂其中辛苦,只理所当然地认为任何事对神仙来说都是举手之劳。自古以来,妖精对神仙就是又恨又惧的心理,鲜少能相互理解。
通天教主只觉头重脚轻,胃中愈发绞痛。朱华等人此刻只是紧张地围在白狐主周围,无人朝他看过一眼。通天教主眼前的阴翳稍散,注视着邙山君,却看到他抱着白狐主,一脸的懊悔忧虑。
他原来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啊……
看到这样的情景,通天教主的喉头突然涌上一股甜腥。他心一惊,连忙抿紧了嘴巴用力地咽下。他不敢再耽搁,摇摇晃晃地往外走。
近乎于逃亡般走出了丹房,通天教主刚躲进长廊的雾霭中,便再难以压制。他紧紧捂住口,胃中的鲜血却从指缝中涌出。
他原本以为,无论是看到怎样的情景,他都能忍得住。现在看来,他是高估了自己。
此刻,他从内到外都痛到了极致,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因为这世上唯一能让通天教主畏惧的,只有邙山君嫌恶的神情。
恍惚间,一只浑身长刺,形状如牛的古兽出现在他面前,沉声道:“教主,我带你回去……”
是穷奇吗?通天教主一开口,却又呕出一大口鲜血。
看来当年那些饮鸩止渴的毒酒,伤得最重的还是脾胃。
穷奇已将他虚软的身子驮到背上,踏云雾而去。
白狐主依旧是时昏时醒,朱华一直守在床边。
通天教主已令水火童子将他们安置到待客的殿宇。朱华将朱卯熊正都派回了邙山。
六角亭中,通天教主倚坐在阑干上,眺望着西边天际的绛紫色霞光。
水火童子道:“教主,白狐主刚醒了。”
通天教主点点头,道:“你去丹房拿一些补气血的丹药给他送去。”
水火童子正要走,他又道:“邙山君用过饭了么?”
水火童子答道:“他从昨晚到现在什么也没吃。”
通天教主默了一会儿,叮嘱道:“你去做一盘煎鱼,一盘炒春笋,一份鲫鱼汤,再到山下买一碗杏仁豆腐。菜的口味要
重些,煎鱼要多放辣,鱼汤注意去腥。”
这么多年通天教主都没交代过他一句关于饮食的事,此刻一股脑说了这么多,水火童子有些诧异,但立刻又想到他定是为了合邙山君口味才如此费心,便不再多话。
“是送到这里,请邙山君他们过来吗?”水火童子问。
“狐精大约还下不了地,你送到他们房间吧。”通天教主安静地说。
水火童子一听,一时有些不平。他毕竟跟了通天教主这么多年,遇事还是站在他这边考虑的。早晨时亲眼见着他被穷奇驮回来,已是心疼不已,此刻又听他说这些话,更替他难受。
然而即使跟了通天教主这么多年,他也看不透他的那颗心。
如此安详淡然地说出这些话,到底是在勉强隐忍,还是真的是出于万年道行的豁达呢?
通天教主一直都不是个很有定性的人,脾气古怪又情绪化,若他真是在隐忍,那确实可见对邙山君用情至深了。水火童子一边走一边想,然而虽然这道人如此难伺候,却是个难得的真性情之人。就算再过个几万年,水火童子都想在这孤僻的道人身边,一直呆下去。
水火童子送了饭菜和丹药,就离开了。邙山君竟连一句都未问及教主,他又有些不平。
朱华看着桌上的饭菜,尽是他平素爱吃的,心中五味陈杂。早晨一心扑在白小三身上,事后才想起通天教主元气大伤的样子,便也有些担忧。原本见了水火童子想问问他状况,却看见这一桌饭菜,便不愿再开口。
看来无论他如何冷漠,通天教主对他的心思,都没有一丝改变。
朱华对他根本没有爱慕之情,故而不愿让他留有什么念想。这一次若不是白狐主命在旦夕,他是绝不会主动来找通天教主的。
在他心中,明明不爱,却还利用对方的感情,是卑鄙的行为。
正如他的生父北海龙王敖顺,明明根本不爱他的母亲,却还要和她生下朱华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