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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还是以前那么过,可也有些不一样呢。送饭的太监换成了一个中年人,他会敲开院子的门将饭菜摆放好,虽然还是那样来去匆匆,不曾与孤说话,可也没有用鄙夷或者污秽的眼光看着孤。

大哥哥开始变得疏离,他不再满足孤一些无理取闹的要求,会和孤将其他过去任务经历过的事情,也会将其四方的风俗民情。甚至偶尔当他空闲,会给孤讲起一些只有民间才有的游戏,以及如何辨认他人的情绪。

院子中的小苗一天一个样,从丁点儿大的绿苗变成了一指高的枝子,然后在冬雪降临之前,长的同孤一般高了。大哥哥偶尔还会嘲笑孤长的不如一颗树苗那么高,然后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羊奶,笑着看孤掐着鼻子喝下去。

外面的风云与孤无关,小九暴毙,二哥与皇帝的冲突之后,像是被发配一般外出救济灾民,却倒霉的被那些造o反的刁民推上了断头台。贵妃的举动越发难以捉摸,小八的死似乎刺激到了她,除却针对孤的饭菜一减再减,三皇子偶尔也会来访。

只是冬雪未过,大哥哥就带回了三哥与六哥发生冲突,结果无意惊马,踩死了六哥。转头六皇子的生母在所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一刀痛死了三哥。只是对外,这场不怎么光鲜的事情,已谋杀亲弟而被赐死落幕。

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是如何去想的,孤不在乎。只是坐在门槛上偶尔想起过去,调皮捣蛋口无遮拦的六哥,还是那个躲在树后对着孤招收,要孤一起去偷看大哥新娘只得好哥哥。三哥也会同二哥一起,给孤与六哥打掩护。

孤坐在院子里,看着那小小的幼苗疯了一遍的生长,看着西侧的院子中也有树苗冒头,像是与另一棵树相互呼应一般,彼此较劲。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就已经越过了孤,开始变得粗壮,扎根这小小的院落。

而后便是大哥造o反的消息,于孤来说不过是一夜好眠的事情,大哥那个脸上有着疤痕的正妻就因谋o反被赐死。沦落大牢的大哥也没有独活,一头撞死在了监牢之中,而五哥因为护着皇帝,一箭穿心。

不到两年,这个皇宫内就变了天。

孤坐在门槛上,慢慢的用大哥哥的匕首刻着手中的石头,偶尔扭头,大哥哥站在孤的身后。瞧见孤扭头去看他,对着孤侧头,似乎要听孤有什么指示。

如今,他只有一个儿子了。

皇子的接连陨落似乎引起了他的恐惧,他开始频繁的停步于后宫,可是却一无所出。实际上从九年前母后离去,整个后宫就再无新生命降生。孤猜或许这也是他开始怀念母后的原因之一,因为母后的手段。

这些年不是没有怀上过的,只是没有保住过的。听着大哥哥他总结的那些手段,只觉得目瞪口呆。作弄小八与小九的手段,在这些女人面前,真的可以说得上是班门弄斧了,既不隐蔽也不干净,甚至当日若真的掘起着院子,孤无处可逃。

压垮稻草的,是四哥的死亡。

不知道四哥到底中的什么邪,竟学着他父亲的样子沦落风流榻上,结果年纪轻轻被一个女人弄死了。大哥哥说起这事儿的时候颇为惋惜,瞧见孤挑着眉眼的模样,摸了摸耳朵不再继续发表个人言论了。

倒不是对大哥哥的碎碎念有什么意见,只是孤所做的不过是让大哥哥传几句流言,却不曾想流言蜚语的作用竟然如此有效,有效到孤的第二手准备还未揭露,四哥就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以定人心。

只是如此,倒是便宜了孤,太子的位置,也再为有人提及。

他们宁肯等到那个虚无缥缈的皇子降生,也不愿想起孤么?

孤看着院中疯长的树苗,看着他的树枝逐渐舒展,看着上面嫩苗绽放,却忽然想到当年年幼,母后懒洋洋的躺在贵妃榻上,阿姐跪坐在一旁抓着葡萄,一颗一颗的喂入母后的怀抱,孤躲在外面偷看,却最后没忍住自己的馋虫。

那时母后在,阿姐也在。六哥还是那个带着孤一起掀房子的孩子,五哥会在一旁傻兮兮的笑着,因为撤离不及被告状的四哥一起逮着被罚。三哥坐在一旁幸灾乐祸,小八在他怀里张着嘴,留了一地口水。二哥与大哥说话,纵容着弟弟们闹腾。

那是一个盛夏天,如今春初,可他们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孤曾经想要一个亲弟,可是如今孤连庶兄弟都失去了。

后悔么?内疚么?自责么?

孤靠在已经环抱不过来的粗壮树干上,闭上眼睛享受着春日的暖风,却忽然听见对面树上传来了一声笑:“一个人么?”树枝上跳下了一个孩子,一头乌黑的发散落了下来,黑溜溜的大眼睛来回的打转,“盯着你很久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