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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机会了。”母后笑出了声,酒窝在脸上挂着,虽然眉宇间依旧是一副病态,却没有了之前的阴霾,“这世间哪里那么多机遇,又哪里那么多重新来过。”

“你瞧,他本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如今不也同本宫一样,被关在了这小小的四方宅院么?”母后换了个姿势坐在了地上,抛却了往日的端庄大气,像是六哥与孤一起玩耍时那般,坐在了地上。

“母后?”

“生了这么个蠢孩子,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母后笑了笑,“傻儿子啊,如今当着你的面说你的不好,你还是这么一副纯良的表情。若真的有朝一日离了我们,你该怎么办哦。”母后笑着,孤却完全听不出玩笑之意。

“孤不蠢!”不开心,母后怎么会觉得孤蠢笨呢?

“是是是,你不蠢。”母后抬手想要碰孤,却又在中间停下了,“你若是不蠢,那日你怎么就闯了进来呢。后宫妇人的是是非非,你一个毛孩子瞎掺和什么,你那伴读也是个蠢得,没拦着你……”

“他也不蠢!”想起那日小伙伴的阻拦,孤嘟起嘴不开心了,“那日他拦了,可那小太监说阿姐要被父皇打死了,所以孤……”

“小太监?”在一旁的阿姐声音猛然拔高,“哪里来的小太监?!”

往日的阿姐那般温雅,这突然而来的尖锐吓得孤抖了一抖:“就是那日在尚书房,母后宫里的小太监忽然来报,说父皇围了母后的宫,宫女太监都打死了不少,就连阿姐你也……”这次,母后的表情变得充满了讽刺。

而阿姐,原本苍白的面孔忽然涨红,似是愤怒,又是惊恐:“小姐……”

“除了陛下,还能有谁呢?”母后如同被人卸了气力,坐在那里轻声笑着,“这宫殿就那么一个门,除却是陛下,还能有谁呢?”她轻声的笑着,一声比一声更加放纵,一声比一声令孤胆寒。

也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一声惊呼,然后是跌跌撞撞跑来的太监:“娘娘……娘娘不好了——”母后身侧的大太监哆哆嗦嗦,手中那金黄色的卷轴趁着他深色的服侍,刺眼却又夺人眼眸。

“说吧,”母后很平静,“什么事情呢?”

太监普通一声跪在了母后身前,眼泪哗的一声流淌而下:“外家……”

“陛下昨日下旨,司徒一家欲图谋逆,今日正午满门抄斩——”

耳畔哄的一声炸开了,母后几乎将孤勒成两半的力度,阿姐不敢相信的质问,蜂拥到主殿之内窃窃私语的宫女太监,都抵不过那一句满门抄斩。

几日前小伙伴还替孤当了太傅的责罚,还懒洋洋的趴在桌子上,与孤谈论着如何恶作剧。孤还记得他跪在孤的面前的谏言,记得他撕坏了孤的一件袍子之后,骂孤是蠢货。孤都没来得及找他算账……

恍惚间,似乎看见小伙伴站在孤的面前,翻着白眼毫无赶紧的对着孤说:“我的小殿下哦,虽然很开心你为我出头,可是你怎么就这么蠢呢。连点儿表面功夫都不会做,在这个地方,你是要倒霉的。”

孤是怎么回答的?

不是,还有他在孤的身边么?

可是我的小殿下哦,哪怕是臣,终有一日也会先殿下一步离去的。

“可是殿下,这世上,哪里来的永远的陪伴。”

第49章 阿姐

自宫外的消息传来, 母后就未曾撒手。她与其说是搂着孤, 倒不如说是勒着孤, 像是溺水之人抓着救命稻草,抓住了最后的生机, 不愿放手。只是她也不与孤说话,就连进食都不比从前那般。

阿姐忙于收拢院子里的那些宫女太监, 她身子不便,却也在短短几日拉拢了院子中所有的人。母后把这一切看在眼里, 看着她熟络的从她的私库里取走过去不屑一顾的金银珠宝,却依旧是那副无动于衷的模样,搂着孤坐在大殿之中,愣愣的看着西边儿,不知在想什么。

母后也不要孤给她念书了, 只是搂着孤,同她睡在一起, 就连出恭也不愿孤离了她的视线。出生至今, 第一次孤的所有事情都要过母后之手, 她给孤沐浴,帮孤穿衣, 给孤喂饭,就好似孤还是个刚出生的孩子。

偶尔, 也会叫起孤的小名,不再叫孤太子,也不叫孤小七。

记忆中也曾有人如此叫起孤的名字, 轻柔又优雅,带着淡淡的笑意,叫着孤的名字。

只是阿姐手段再怎么好,也挡不得院子里离散的人心,饭菜从温热到冰凉,房间从一尘不染到可见灰尘,首饰盒里的金银珠宝逐渐消失,透过纸窗投射进房间的阳光束成一束,肉眼可见的飞尘在那光束下飞舞。

“母后?”脸上是一片水渍,大抵是在孤睡梦中时被人抱起了。抬头去看时,能看见母后未上妆容的脸上不得间断的泪水:“母后为什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