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休息了一会儿,便又继续上路。只是山路难行,马不好骑了。殷灼月将它们变回了三只小指头大的陶瓷马收了起来。
走了一下午之后,可算是停了下来。
金浊布置夜宿之所,陶九九一屁股坐石头上:“小舅舅你就不能施点什么速行之术?非得这么走一天吗。是不是受虐狂啊?”
殷灼月没有理她,专心闭眸养神。
到是金浊对她连连使眼色。叫她不要多话了。也不知道是有什么隐情。
陶九九估摸着,是不是杀了李甫之后,被血契反噬得太厉害了?殷灼月表面上没什么,其实修为上有所损害。所以才会能省则省?可不像啊,细想想,他之前挺壮实的。只是最近似乎不太对劲。但具体从哪一天开始,就很难说。
金浊安置好帐篷之后,便在四周布阵。
陶九九则被殷灼月盯着读书。
这几天下来,她真的是一通操作猛如虎,验收成果的时候一看——也就学了四个字而已。
并且还读得磕磕绊绊。每个笔画发音的困难程度,简直惊世骇俗,她都感觉自己跟残疾人似的了,舌头肥大不听使唤。有些音她死都读不准。
殷灼月坐在旁边虽然是闭目养神,听着她念,忍耐之情溢于言表。
陶九九真实心累!!觉得挨顿打都比受这罪舒坦得多。
玛的,这是什么人间疾苦啊。
要是物理式受罪真的也没什么,可这种使不上劲的感觉真是令人头秃。
陶九九正在那里垂死挣扎,金浊却突然叫她:“阿豚快来。快来。你不是问我妖是怎么来的吗?”
陶九九丢下书,跑到金浊身边。
这时候,天边最后一缕光,正缓慢地消失。
当天空一点一点地暗下来,整个世界陷入黑夜,清月高挂于天空,银辉洒向大地之后。远处、近处的山林中,开始有隐隐约约的黑影,缓慢地从躲藏的地方,探身出来。
陶九九看向离护阵最近的一棵小树。
有个人影正从树身中挣脱。
先是头,那是张鬼气森森脸。然后是半片身子,胸口有被撕咬的痕迹,似乎是死于什么意外。
完全脱离树干之后,它在原地站了一下,猛然抬头看向陶九九三人所在的驻地,似乎感到惧怕,瑟缩地扭头向别处蹒跚而去了。
它的身形已经非常的淡薄,像是风一吹就会消失。走出几步之后,就在一个大石头边停了下来。
那边地上有只大肚子的老鼠。
对鬼魂的出现,老鼠毫无感觉。自顾自地在地上快速地爬行,东嗅嗅西嗅嗅。它也不伤害这只老鼠,就这样一步一跟、一步一跟。
之后陆续,有六七个各式各样死法的鬼魂,从这老鼠四周的石影、草丛、阴暗缝隙里钻出来,像它一样亦步亦趋地跟在这只老鼠旁边。
但是,当从山林深处走出来的鬼魂向这边游荡而来的时候,所有这七八只鬼立刻就变得凶狠起来,它们做出了防卫的姿势与对方对峙,甚至有鬼按捺不住,冲上去与对方撕打。
一时之间鬼哭狼嚎。
老鼠受到惊吓,疯狂逃窜,这些鬼也跟着呼啸而去了。
“它们在想投胎。如果不能及时投胎,魂魄会一点点地淡化湮灭。所以做老鼠也没关系了,没得挑。”金浊又恢复了小小一个的样子,穿着金色的华贵衣裳,脸肉乎乎的。讲话声音也稚气起来。
“有厉害些的鬼魂,会强行夺舍活物。也有附于物体之上,想与木树、山石甚至是烛台、筷子之类的东西融为一体,企图成为精怪的。不过这样做鲜少能成功。多数只能做到将自己的一部分与物体融合就无法再更进一步,卡在死物上不能移动之后,也就无法再去另寻别法,活活卡死在原地,泯灭于天地。”
陶九九凝视那群簇拥着老鼠的鬼消失的方向。
这世界真的是混乱一片。
没有天道,没有天雷,没有仙管理,善恶亦不会得到报应。
这世间管理治安的‘治所’与‘治官’甚至‘禁府’之流,都不过是人治人世,只判一时。且按律法而非德性评判,世上有好多不犯法却实是大恶之举就这样被放过。
人一世终了,也没有任何评判结语。更是恶无人惩,善无人扬。
也让她想到,像张家这样的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