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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琬又气又急又怒,问:“你必是听了什么话,所以疑心我对不对?难道我是那样的人吗?”她便将自己到承州后种种情形都说了,将徐、常二人事件也稍作解释,最后道:“我为了救你,才答应六少与他在人前做戏,我与他之间清清白白,信不信由你。”

许建彰听她将来龙去脉都说清楚,听到她为了救自己,不惜赔上她自己的名声,嘴角微微一动,像是要说话,最后终于忍住。他经过千思万想,翻来覆去,虽然早就将利害关系考虑明白,明知是不得不割舍,可是见她一双澄若秋水的眼睛盈盈地望着自己,几乎就要动摇。他脑中就像放电影一样,一会儿想到与她在乾平时的日子;一会儿想到家里的老母弱弟,自己肩上无法推卸的重任;一会儿想到在牢中的日子,身陷囹圄,望天无路,那种恐惧令人不寒而栗。他想着余师长的话,孰轻孰重……孰轻孰重……

他想起父亲临终前,紧紧攥着他的手不放,奄奄一息地说不出话来,只指了指站在床前的几个弟妹。母亲与弟妹们已经失去了父亲,家里不能再没有了他——他若是不惜一切,日后哪有颜面去见九泉之下的亡父?

他咬一咬牙,终于狠下心来:“静琬,我们许家是旧式的家庭,我不能叫我母亲伤心。这北地九省,无人不知你与六少的关系,我们许家,实在丢不起这个人。静琬,你虽未负我,我也只好负了你了。”

静琬听了这一句,心里便好似被人猝然捅了一刀,那一种气愤急怒,无以言喻,只是手足冰冷,胸中抽痛,连呼吸都似痛不可抑。也不知是伤口痛,还是心痛,一口气缓不过来,连声音都在发抖:“许建彰,你竟然这样待我?”许建彰只不做声,她眼前一阵阵地发花,再也瞧不清楚他的模样,她的声音也不似自己的了:“你就为这个不要我了?”

他紧紧抿着嘴,似乎怕一开口说出什么话来一样。她脸色惨白,只是盯着他:“你也是受新教育的人,这个时代,你还以这样的理由来对待我?”建彰心中积郁万分,终于脱口道:“不错,我确实忘恩负义,可是你有没有替我想过?你不惜自己的名声相救,可是我担当不起你这样的大恩。”他话一出口,似乎才明白自己说了什么,只见她绝望地看着自己,他面如死灰,却紧紧抿着嘴,一声不吭。她的唇角哆嗦着,终于渐渐向上扬起,露出一个凄清的笑:“好,好,我竟然看错了你。”她一吸气就呛到了自己,不禁咳嗽起来,立时牵到伤口一阵剧痛,透不过气来。兰琴已经进来,瞧着她冷汗涔涔,脸憋得通红,连忙扶着她,她已经说不出话来,兰琴急得大叫“来人”,护士们都急忙进来。乱哄哄的人围上去,许建彰往后退了一步,心乱如麻,想要近前去,可是那一步比千斤还重,怎么也迈不出去,最终还是留在原处。

遇上爱(32)

医生给她打了镇静剂,她迷迷糊糊地睡在那里,只是伤心欲绝,隐约听见慕容沣的声音,犹带着怒气:“姓许的人呢?他到底说了什么?”然后像是兰琴的声音,低低地答了一句什么,静琬听不清楚,只是觉得心中难过到了极点,仿佛有东西堵在那里一样,透不出气来。慕容沣已经发觉她醒了,俯身轻声唤了她一声:“静琬。”

她心如刀绞,却仰着脸不让眼泪流下来。他说:“你不要哭,我马上叫人去找许建彰来。”她本来已是强忍,听得他这样一句,眼泪直往上涌,只是极力地忍住,她从来没有这样软弱过,她不能去回想他的话,不能去回想他的模样,他竟然这样待她,他竟然就这样抛开了她。

她那样地为了他,为了他连性命都差点失掉,女孩子家最要紧的名声她也置之度外,可是他不过为着人言可畏,就不要她了。那眼泪在眶中转了又转,终于潸然而下,慕容沣从未见过她流泪,不由连声说:“你不要哭,你要怎么样,我立时叫人去办。”

她哽咽着摇头,她什么都不要,她要的如今都没了意义,都成了笑话。她举手想去拭眼泪,她不要哭,不能哭。这些年来的执著,原来以为的无坚不摧,竟然轻轻一击,整个世界就轰然倒塌。她这样要强,到头来却落到这样的境地。她本以为自己是无所不能,到头来竟由最亲近的人给了她致命一击。沈家平走进来,在慕容沣耳畔悄声说了句话,慕容沣怒道:“上了火车也给我追回来。”

她心中大恸,本能伸出手去抓住他的衣袖,仿佛抓住惟一的浮木。他见她嘴角微瑟,那样子茫然无助若婴儿一般,他从未见过她这个样子,心中怜惜,反手握住她的手:“静琬……”她只是不愿再去回想,他说:“你若是想叫他回来,我怎么样也将他给你找来。”她心中划过一阵剧痛,想起他说过的话来,字字句句都如利刃,深深地剜入五脏六腑。慕容沣紧紧握着她的手,他手上虎口处有握枪磨出的茧,粗糙地硌着她的手。许建彰的手从来温软平和,他的手却带着一种大力的劲道,她只觉得浑身冰冷,惟独从他的掌心传来暖意,这暖意如同冬日微茫的火焰,令人不由自主地有一丝贪恋。她心里难过到了极点,另有一种隐约的不安,她不知晓那不安是从何而来,只是伤心地不愿去想,她用力地吸着气,忍着眼泪:“由他……由他去……”

承州地处北地,本就气候干燥,连着下了三天的雨,着实罕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