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两双六眼紧密注视着的感觉,十分奇妙。
这双连接着无限延展天空的眼眸能看破一切虚妄,深见琉衣从蓝天的倒影中看见了自己,此时,她仿佛暴露在了一台极其精密的扫描仪器之下,整个人被迫从里到外彻底朝五条悟敞开。
无所遁形,纤毫毕现。
深见琉衣的手指痉挛似的颤了颤,宛如某种小动物被猎食者的气息惊吓到了一样,条件反射想要把手抽回来,但她的异动立刻就被两个五条悟同时发现了。
“别怕,别怕,只是将你身上的束缚祓除掉而已,不会伤到你的。”
青年五条悟正单方面强行与她十指相扣,深见琉衣这么一动,相当于主动将自己往他手心里送,他自然得寸进尺地笑纳了,换了个能让琉衣不那么别扭的姿势,轻声安抚道。
“放松一点,不然你太紧张的话,我说不定也会变得很粗暴的哦?”看到深见琉衣睁大双眼,像是被他的话给吓到了,青年五条悟顿时大笑起来,恶作剧得逞的愉悦在脸上表露无疑,“开玩笑的啦,琉衣酱,实在太好骗了”
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深见琉衣叹了口气:“五条先生……”
“嗯哼?”
“五条君比你认真很多哦,麻烦稍微向他学习一下吧?”
正聚精会神干活的少年五条悟抽空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嘲讽十足。
惨遭对比的青年五条悟:“……哎?!”
被深见琉衣委婉地劝说过后,这位闹腾的成年人终于肯安分下来,老老实实地把注意力放回到手上。
在六眼的视野下,连接在深见琉衣灵魂上的一根丝线,被一束咒力慢慢缠紧,操控这股细小咒力的青年五条悟就宛如在执行一台小型手术一样,专注到了极点。
在他成功捕捉到这根束缚、并将其固定住后,另外一束与他同源的咒力就默契地从旁边补上,拽着丝线的一头,轻轻往外一扯——
束缚断裂。
一股钻心的疼痛感从脑海深处窜上来,深见琉衣对此很熟悉,以前每当她违背游戏的要求,遭受惩罚时,都会感觉到头疼欲裂。
因为遭受过无数次,所以她的承受能力已经被锤炼出新的高度,幸好疼痛只持续十几秒,只是忍一忍的话,应该没问题的。
但她却察觉到,五条悟的动作停了下来。
“没关系,请继续吧。”深见琉衣闭上眼,她看不见自己此刻的脸色有多苍白,落在五条悟眼中,就像是没有生气的玻璃娃娃。
两个五条悟对视一眼,年长的那一位一言不发地把深见琉衣揽进怀中,将她的四肢牢牢控住,免得挣扎起来伤到她自己,另一个则是握着她的下巴,强行将她的嘴掰开,将自己的手背塞了进去。
“疼就咬住,我会加快速度的。”少年五条悟眼也不眨地继续祓除束缚,速度快得离谱,往往前一阵痛楚刚刚降临,下一阵就接踵而来。
长痛不如短痛,两个五条悟都十分清楚,深见琉衣的体质太弱,要是拖得太久,她可能更加承受不住,必须将祓除的时间控制在最短。
“五条……”深见琉衣想说不用,但刚刚开口,她就疼得说不下去了。
或许过度的疼痛会使人的理智短暂丧失,浑浑噩噩间,她还真的无意识冲着少年五条悟的手背咬了下去。
十七岁的高专生一动不动,仿佛没有痛觉似的,深见琉衣浑身颤抖,越咬越使劲,甚至在牙尖抵到了手背的血管处时,他还淡定地出声提醒:
“别一下子这么用力咬,小心你自己的牙齿。”容貌漂亮的少年低垂着眉眼,罕见地显现出一丝温柔。
青年五条悟瞥了年轻的自己一眼,湛蓝色的双眸已经被化不开的阴霾所覆盖。越是深入祓除,就越是能直观感受到深见琉衣这些年来都遭受到了什么。
这么多的单向束缚,被捆绑得密不透风的孱弱灵魂……
他下颌紧绷,废了很大劲才没让自己失态,明明愤怒已经快要没顶,怀抱着深见琉衣的双臂却还记得要控制力气,不能把怀里的人弄伤。
“很痛吗?抱歉,我来晚了吧。”青年五条悟抬手轻抚着深见琉衣灰紫色的长发,声音不由自主低沉下来,“别担心,对你做出这种事情的混账,我一定会亲手揪出来的。”
深见琉衣的衣服很快被浸出的冷汗打湿,她哆哆嗦嗦地伸手,似乎想要抓住些什么来缓解疼痛,但抬到一半就没了力气,虚弱地垂下去,然后就被青年接住,引导着抓住了他的教师制服。
“没事没事,抓这里没问题的哦。”他附在深见琉衣耳边安抚道。
但其实,他的声音并没能传达到深见琉衣的脑海中,随着祓除束缚的进度加快,此时琉衣的大脑里一片混乱,神智渐渐变得模糊不清。
甚至连思维都几乎快要停转了。
“喂,大叔,我问你,等把她身上的束缚全部斩断,她就会去到你所在的时间点了吧?”
“没错哦。……啊哈,这副不爽的表情,你是在不甘心吗?”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谁会喜欢被别人截胡啊!”
“但是,我也是你哦。”
“……就是因为都是自己,才更加让人生气,你这家伙少得寸进尺了……明明我被留在了过去,而你却拥有了未来。”
好吵,好像有人紧紧抱着她,在说些什么……可是听不真切,嘴里在咬着什么东西吗?似乎尝到了一点血腥味……好苦。
深见琉衣断断续续地想着,从第一条束缚被切断开始,宛如推倒了多米诺骨牌,整个身体反应都不受控制了。
隐隐约约的,有零碎的记忆从深海中浮上来——那似乎是她还没有觉醒意识,或者更久之前,久远到这个异空间刚刚诞生时候的记忆。
她听不清身边两个五条悟的交谈,眼前一片迷蒙,却听见了脑海中浮现的陌生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