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我的妹妹

她一跺脚,左右一看。

“哎呀,就是跟你说了你有什么用?”

这个波图就住在这条街的背后的巷子里,他有三个老婆,最近一次新领回来的就是中国女人,姓什么不知道,除了干活也不出门,但长得很好看,和季挽澜挺像的,应该就是她要找的人。

店主一边说,一边叹着气小心翼翼摸钱。

季挽澜咬牙:“他住在哪?”

店主一看她这样,忙压低了声音:“可不敢大声。这个波图,他叔叔是后面的村长,得罪了他我们可都不好过,眼下听说他在西边的矿区找到了新差事——哎,你可千万

不能说是我说的。”

她到底多活了日子,知道季挽澜的心思,加上存着一分同胞的情感,叹气说:“你要想见那个姑娘,可以去街那边尽头等等——每天这时候就该打水回来了。”

季挽澜说了一句谢谢,转头出了店门。

她刚刚走出店门,就听见后面店铺大声的打孩子声:“叫你不要乱摸,不要乱摸,现在把东西打烂了高兴了?”

小女孩的声音哭得哇哇的,地上的不知道什么佐料打翻了流淌了一地,其他店铺上的脑袋重新聚集到了季挽澜身上。

这是条丁字路口,沿着街道向另一边走过去,尽头隐隐可以看见废弃的可可林。

可可林旁边有一条狭窄的小道。

这篇文章可可林非常低矮,要想进去就要弯着腰,上面生着绿色的果实,还要很久才会变成紫红色。

一只同样绿色的长着霉斑图案的虫子从一个果子上掉下来。

啪叽一声。

三轮车夫拉着车按照季挽澜的要求等在她旁边。

季挽澜站在那里,笔直得像是一棵树,头上之前撞出来的包一阵一阵发痛。

她嗓子发干。

每一个从前面走过来的女人都会让她心跳加快。

既期待又恐惧。

就像睡觉前楼下掉下来的一只皮鞋。

就像一间手术室里先推出了父亲,另一间还亮着灯。

看着那灯,忍着眼泪守着里面的母亲,跪在地上祈求每一个神明,恳求古老的神明或者天主,愿意用她的后生换取母亲的回来。

神没有怜悯。

季挽澜站在那里,静静的等着。

吱呀吱呀的声音,冷硬的车轮压过碎石和碎裂的街道。

一个长发盘结的女人额头上绷着一条布带,身后的简易板车上装着两桶塑料水。

或者并不能严格叫做车,轮子上面的胶带鼓了包,走起来格外吃力。

女人身上裹着火红的布方巾,和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一样的装扮。

但她有一张东方面孔,便显出额外的特别来。

道路上并不平,碎石和廉价的柏油夹杂着水泥的混合物,每一个政府都会按照自己的标准在援助费中抽一部分钱随便修一修,最后变成了这样坑坑洼洼的模样。她拖着的水车又重,微微上坡的时候,女人

不得不将腰弓下去,低着头,伸长了脖子,用尽全身力气向前挣扎。

已经快到中午,谁也不知道这里面的水是从什么地方拉来的,走了多久。

她连额头都顶着一条绷带,全身的力气都成了汗,顺着脸颊和额头流下来。

偏偏前面的路有一小节是较其他地方更陡的,她的身体几乎完成了一张绷到了极处的弓。

但车轮仍然僵持着,就在身上的绳几乎感觉要断裂的瞬间,季挽澜走了上去,她从后面推了一把,车子平稳移上了一半的陡坡。

前面的女人肩上的绳索稍缓,她也察觉了身后有人帮忙的好意,用当地语言感激而意外说了一句:“谢谢。”

季挽澜的喉咙一下卡住了。

“小雨。”

话音刚落,前面的女人猛然转过了头去,她身上的绳子直接绷紧了。

季挽澜从后面走过来。

季微雨正用尽全力向前走,但身上的绳索太紧,而身后的水桶太满,她用尽全力,却只是动了一小段。

“小雨。”季挽澜颤着嗓子又喊了一句,她向季微雨伸出手来。

季微雨声音僵硬:“你认错人了。”

季挽澜死死咬住了嘴唇,原本愈合的伤口咬出了血迹,手指甲几乎要陷进手心。

“你不认识姐姐了吗?”

“我说了,你认错人了。”

“季微雨!”季挽澜终于发狠,伸手去拉她。

季微雨狼狈低着头,死死猛然一用力,却因为用力过猛,身上的绳索一下挣断了,她连着头上的绷带一起,直接撞上了地面,而已爬上陡坡的板车又咕噜噜滚了回去,沿着街道向后面滑了过去,撞上一棵树后侧面翻了过来,里面的水桶翻下来,连着水滚了一地。

摔在地上的季微雨颤抖着嘴唇转过头去,看着已经全数打翻的水桶,看着从额头上落下的绷带上的鲜血,她低头看着自己因为用力发麻颤抖的手,眼泪落下来,砸在被勒破的手心里。

“小雨。”季挽澜蹲下来,她伸手出去,替季微雨取下落在身上的绷带,她伸手抚上妹妹的手,那只手依然白皙纤长,但里面已经长了粗茧,她轻轻握住的时候,那手几乎下意识颤抖了一下。

心好像被猛然扎了一刀。

她睁大眼睛,

用尽全力才没有让眼泪落下来:“小雨,姐姐来接你回家。”

此话一出。

她手心里的那只手忽然抽了回去。

季微雨从地上爬了起来,她朝着水桶的位置走去。

季挽澜站起来,跟了过去。

“你认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