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胜公社的书记瞅了瞅稳坐钓鱼台的钱书记一眼,有点不甘心地说:“余厂长,三公养殖场可是拿到了所有的款子。”凭什么他们却只拿了一部分的钱,而且还上门好几回了。
余思雅听出来了,这是不患寡而患不均,这也是她今天一并将钱书记他叫来的目的。
余思雅微笑着说:“我有个方案跟大家商量一下,欠你们两个养殖场的款项,年底再给,你们通融一段时间,当然这也不是白让你们等,这笔款就当是我们清河鸭养殖场借你们的,按照银行的存款利息算,还的时候也把利息给加上,你们看怎么样?”
几个书记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操作,都有点拿不定主意,小声商量。
余思雅又对钱书记三人说:“钱书记,曲书记,黄书记,你们的款子拿回去也只能躺在你们养殖场的账目上,到了年底才能分,这么短的时间,存到银行也没什么利息,还要跑来跑去的麻烦,自己保管吧,又怕出事丢了钱,提心吊胆的,不如也一并借给我们呗,利息我照样按照银行存款利息给你们算,到了年底你们还能多拿几十上百块,就当我余思雅欠你们一个人情了。你们看怎么样?”
“这……”钱书记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
余思雅又晓之以理:“三位书记,咱们清河鸭养殖场跟你们三公养殖场是兄弟单位,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大家好才是真的好。你们就帮个忙呗,咱们红云公社的社员都会感谢你们的。”
他们才不要感谢呢,他们是不想得罪余思雅。如果清河鸭养殖场倒闭了,他们鸭子的销路就成了问题,要是清河鸭挺过这一关,现在不帮忙就等于得罪清河鸭,似乎也挺不划算的。
钱书记端起茶杯咳了一声说:“余厂长,咱们是老朋友了,我也很想帮你,可是万一过年你们还不上钱怎么办?这可不是咱们的私人财产,咱们可还是要向公社里交代的,要是年底没钱,咱们没法交代啊。”
“是啊,余厂长,不是咱们不愿意帮忙,咱们也有咱们的难处。”几个书记找到了借口,纷纷附和。
余思雅点头:“大家说得没错,我也理解你们的难处。这样吧,咱们立个字据,要是到大年三十还还不上你们的钱,清河鸭养殖场的东西随便你们搬。我们有一万多只鸭子,还有这么多机器,厂房,汽车,总抵得上欠你们的钱吧?你们不用担心咱们还不上。”
好像也是,就那汽车就得一两万块钱。清河鸭养殖场的固定资产可不少。
几位书记得了准确的答复,又想到余思雅处理职工雷厉风行的作风,有意卖她一个好,总算同意了。而且三公养殖场还答应拿出一万块借给清河鸭养殖场。
王书记看到在他面前犟得不得了,嚷嚷着要去县里找梅书记的几人这会儿不但不追债了,竟然还主动掏钱出来,心情之复杂,难以言表。
送走了几位书记,余思雅不但一分钱没花,还反倒给厂子里拿回来了一笔流动资金,缓解了厂子里资金短缺的燃眉之急。
余思雅看出了王书记的诧异,有心想解释,但转念一想,说多了,这位心气高着的王书记指不定还觉得她是在教他做人呢,她干嘛给自己找麻烦。
其实这些事解决起来也简单,找到大家共同的利益诉求,软硬兼施,再把他们拉到一条船上就是。这些书记虽然急着要钱,但他们更不想清河鸭养殖场倒闭,她只要让他们认清这点再给他们一个保底方案,让他们觉得不会吃亏就行了。
这两件事一忙就是一上午,简单地在食堂吃了个午饭之后,余思雅叫上了王书记:“我们一起去县里一趟,搭厂里的顺风车,然后去省城,可能要呆几天,王书记去收拾一下行李,待会儿公社见吧。”
王书记……
他要出差,他怎么不知道?
不过从昨天到现在,看余思雅有条不紊地收拾烂摊子,他心里也是服气的,这会儿更想看看余思雅进了省城怎么做,便答应了。
下午,余思雅、王书记加两个司机潘永康和吴强,一起去了县城。
进城后,余思雅让他们把她和王书记放在银行,两人去供销社拉没卖完的货,再回来接他们。
看到银行,王书记有点懵:“余厂长,咱们来这里干什么?”
余思雅从包里拿出准备好的材料:“贷款!”
“不是,咱们养殖场不是欠了银行的钱还没还吗?这还能贷吗?”王书记诧异地问道。
余思雅淡然地说:“没问题的。”
现在银行监管本来就不严,贷款并不难,因为敢于贷款的人真的很少很少。而且他们厂子里有固定资产,银行没道理不贷给他们。
到了柜台前,余思雅道明了来意,然后将资料一份一份地拿出来,车子的证明,买机器的收据,建厂房的花销和付款凭证等等,当然最后还有一份清河鸭养殖场固定资产表,例得非常清楚,一目了然。
别说王书记意外了,就是银行工作人员也是第一次看到材料准备得这么充分的贷款人。
等银行工作人员去办手续的时候,王书记低声问道:“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余思雅小声说:“今天早上。”
他怎么没发现,这人动作真是太快了。
因为余思雅的资料准备齐全,养殖场的固定资产不少,估值超过十万,银行很痛快地答应了贷五万块给余思雅。
拿到钱,余思雅塞进了包里,淡定地走出了银行。搞得王书记紧张地跟在她后面,深怕钱丢了。他自诩见过不少世面,但这一天惊心动魄的经历着实刷新了他以往的认知。
两个人在路边等了一会儿,潘永康他们开着车子过来了。
两个司机坐前面,余思雅跟王书记只能坐车斗,跟回收回来的货物坐在一块儿。
上了车,没了别的人,王书记总算没那么紧张了,也有功夫惦记着其他的事:“余厂长,你贷这么多款干什么?咱们,咱们要是还不上怎么办?”
余思雅笑看着他:“还不上也是我这个厂长的责任,王书记要实在担心,可以提前申请调走。再说了,现在没周转资金,厂子要发展很难,一个不好就可能破产,反正都可能破产,还不如赌一把,王书记,你说是不是?”
王书记擦了擦额头的汗,他第一回看到一个人把破产这么轻松地挂在嘴上。
“对不起,余同志,都是我的责任。”
余思雅不管王书记是真心还是说说而已,淡淡地笑着说:“谈不上,王书记不必紧张,问题总能解决的。”似乎一切到她这里都不是事。
王书记感觉有些别扭,他怎么觉得自打昨天把余思雅找回来以后,自己似乎就低了她一头似的,可他还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摇了摇头,想把这种诡异的感觉甩掉,王书记岔开了话题:“余厂长,这些回收回来的货怎么处理?”
“销毁了。”余思雅轻描淡写地说。
“什么?”王书记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就只有周家兴和林鹏在加工厂里抽过烟,也不是每袋食品都沾上了烟头,很多都是干净的,都销毁了多可惜啊,这可都是肉。”
这时候多少人还吃不上肉啊,想想王书记就心疼。
余思雅也心疼,好好的肉就这么丢了,确实浪费,尤其是这个是物质并不丰裕的年代,不少人连饭都吃不饱。
余思雅也想过将这些东西发给需要的人,废物利用,总比丢了强。可她又担心,这样做了以后会有人为了拿到免费的清河鸭,故意出来栽赃诬陷他们。
按了按额头,余思雅说:“我再想想,总之这批货不能再带回去了。”
闻言,王书记心里很不是滋味,一两万的货,就这么毁了,他心疼极了。但见余思雅闭上了眼睛,靠在车斗上养起了神,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他只得闭上了嘴。
到了省城,已经是傍晚了,找了招待所安顿下来,天全黑了,大家住了一晚上。
次日清晨,余思雅就带着人去了第二百货公司,将货款退给了百货公司。在大家清理货物,搬运上车的时候,余思雅去了楼上找孟兰。
孟兰看到余思雅依言前来退了货款,恶劣的心情好了许多,扬起笑容招呼余思雅:“坐,好好的,你怎么又跑回来收拾这个烂摊子了?”
虽然余思雅只打了个电话,一语带过说她离职了,没详细说具体的原因,但在宦海沉浮十几载的孟兰也能大致猜到缘由。
余思雅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不是不希望养殖场倒闭吗?还有两百多个职工指着养殖场吃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