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道身影追了过来,穿着市一中的校服,戴着鸭舌帽。
他看见这一幕,赶紧去捡地上的狗链,一边捡一边道:“抱歉,它……”
江烬回说到一半,忽然顿住了:“时倦?”
时倦没理会他,皱着眉将那只仍滴滴答答淌着血的手抬起来,另一只手则抓住了面前这只狗脖子上的项圈。
大白狗不肯放弃,鼻子不停地往他那只手耸动。
江烬回顺着看过去,目光陡然一凝,猛地抓住了对方的手:“怎么弄的?”
时倦听到声音,沉默地抬起头看着他。
半晌:“松手。”
江烬回抿着唇:“不。”
手腕上的温度缓缓升高,时倦看见对方说完那句,眼睫颤了颤,移开视线,又像是补救般,气势不足地说了句:“你说的,要说真话。”
“……”
空气安静了片刻。
唯有大白狗还在那儿不肯放弃,一个劲儿地往两人之间拱。
时倦看着,动了动嘴
唇。
江烬回站在他面前,清楚地听见了他说出的字眼:“脏。”
他愣了一下:“什么?”
时倦:“手。”
江烬回低头,看见对方手心不住渗出来的血,沾着半透明黏腻的脓水。
他眼睛一疼,眨了眨眼:“不会。”
他又说:“我给你擦干净。”
“伤口太深了,而且边缘已经有了化脓的迹象。这里只能包扎缝合,以防万一,建议事后还是得去医院扎一针破伤风。”
面前的医生脖子上挂着听诊器,一身宽松的白大褂也掩不住其中年发福的身材,但签字的手很稳,目光里带着专业领域浸染多年的成熟老练。
他签完病例单,顺手撕下来塞进胸前的口袋里,站起身道:“跟我来吧。”
江烬回拉着人,跟着进了诊疗室。
医生在桌上一字排开几个瓶瓶罐罐,从一旁抽出棉签:“行了小伙子,过来坐下。”
时倦沉默地看着那一排玻璃瓶子,唇抿得更紧了。
江烬回注意到他的变化,顿住脚步:“怎么了?”
“不想去。”
“为什么?”
“脏。”
医生嘴角一抽,刚想说话,就见那位一只主动拉着同伴手腕的男孩子开口道:“那是碘酒,消毒用的,不脏。”
时倦沉默着,半点没有要过去的意思。
江烬回等了一会儿,想了想,问道:“你会觉得水脏吗?”
“不会。”
他要是会,就不会在沾到血后在水下冲那么久了。
江烬回又道:“它们都是液态混合物,为什么你能接受水,但不能接受碘酒?”
时倦安静了许久。
江烬回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等着,直到他以为他根本不打算开口时,对方终于出了声。
时倦其实并不是有意沉默。
他只是忽然想不起来。
他不喜欢脏,这一点从他刚刚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醒来,看见那一群校园霸凌的学生提来的那一桶污水起,就知道了。
但他从来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就好像冥冥之中刻在他的灵魂里。
可按道理,无论是因为生理,还是心理,一个人都不应该无缘无故地喜欢或讨厌什么。
他在自己乏善可陈的记忆里扒拉了很久,方才有点茫然地给出一个
答案:“因为它有颜色。”
江烬回愣了一下。
“它有味道,而且摸起来是腻的。”
这算洁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