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一赶紧跟上。
现在审讯还没有开始,不过两边已经准备好了。裴宴到的时候贺熙还没有到,只有钟绍荣在。
“郡王,”钟绍荣上前一步行礼。
这么多年过去了,聚福楼发展又壮大,不过集中在钟家的权力主要在温巧那。钟绍荣这么多年一直太子效力,起码明面上是这样的。
“听说太子要提审乐安长公主,我过来旁听,是允许的吧?”裴宴坐在旁边的太师椅上问道。
钟绍荣讪笑,您都坐下了,我还能撵你出去是怎么的?他倒是想但他也没有那个胆啊。裴宴年少的时候在长安横行无忌,那个时候他起码不掺和政事,像这样的场合他去捣乱,还有可能被控制住,但是现在情况可大不同了。
怡乐郡王不仅仅是有郡王爵位,此次还被定康帝下令调查军饷贪污案,照理说不管是顾家还是乐安长公主都该有怡乐郡王和温衡亲自审查。不知道是不相信这二位的能力,认为他们太年轻了,还是有其他的考虑,顾家和乐安长公主都被移交了大理寺。
不过温衡和裴宴两个至今还挂名京兆府,这是不是说明这个案子还没到尽头?钟绍荣既为太子宠信,当然知道一部分内情,他心中也惊疑这两个人到底会查到哪一步。
贺熙进来的时候,看到裴宴也在,稍稍惊讶,“三鱼儿?”
“六哥,”裴宴站起身行礼,“我今天正好来到大理寺,听闻六哥你要开堂我就过来旁听,我与这个案子也不算全然没有关系,倒也不算不合规矩,您说呢?”
“随你意。”贺熙说道,看裴宴这模样是一定要待在这儿了。既然如此,他说行与不行又有什么作用。
贺熙走到上座,坐下,皱着眉头吩咐:“带贺乐安上来。”
“是。”
出身这种东西,幸亏不能选择,如果能选择穷苦人家可能就要断子绝孙了。阶级就是这么的残酷,都是大理寺的阶下囚,平常都是身居高位的体面人,但是总还不是不同的。徐氏在大理寺呆了这几天,已经从高贵傲气的贵妇人变成了蓬头垢面的妇人,衣衫不洁,浑身恶臭。
但是乐安长公主虽然已经被下了代表阶级的发髻,但是衣衫整洁,浑身贵气,她出来前好像才刚刚梳洗过,甚至身上穿的衣裳还是绫罗。这也是为什么裴宴从一开始就知道在乐安长公主这件事上,必须不下狠,不然根本没有结果。
就想现在,已经进行到了这一步,要是定康帝到最后都不亲自下命令,乐安长公主都得不到她应得的惩罚。这绝对是裴宴不能接受的。
堂上,乐安长公主非常闲适,一点没有不自然。她没有对贺熙下跪,太子亦没有强求。贺熙把手里的密信递给旁边的内侍,内侍呈送贺乐安,是双手捧着递过去的,可见尊敬有加。
裴
宴哼笑一声,充满不屑。既然已经沦为阶下囚,就应该有阶下囚的自觉,到现在还摆一国之公主的派头,还依然有人愿意纵容,无不无聊。如果到这种地步,仍然让她逃脱,这个国家都没救了。
裴宴的声音不大,但是在空旷的正堂上非常明显,一时间所有人都偏头看他。
“看我作甚?我是瞧着六哥和长姐关系还真是不错,不愧是亲姐弟,就算现在身份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依然恪守着姐弟礼仪。”裴宴似是真心夸赞。
贺熙脸色一变,忙着划清界限,“鱼儿,你这是在说什么?不要胡说。”明显慌乱和急切的想撇清关系。
贺乐安无声嗤笑,这就是他的亲弟弟,那个未来要继承皇位的人。敢做不敢当,三言两语就被人控制,而这是她母后的全部希望,从小到大只要他们的利益发生冲突,自己总是被放弃的那一个。
当她无法嫁给自己喜欢的人而悲痛欲绝之时,她母亲关注的是长安风向,当那些风向不利于她的名声,会对贺熙带去负面影响时,那个她称之为母亲的雍容华贵的皇后娘娘,甚至能跪下来求她,让她远嫁出走。
既然我不好受,那大家就别好受。她没有对罪魁祸首怎么样,反而选择把另外一个无辜的人牵扯进整个局内,萧明远是其中最无辜的人,却死在局中。凭什么?凭什么贺熙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得到一切,而自己永远是被挑剔的那一个。
所以就一起沉沦吧!
乐安长公主本以为自己根本不惧怕事情暴露,但是到跟前时她胆怯了,凭什么她承受那么多痛苦,换来的是别人幸福美满的结局,萧明远走了,三个孩子与她离心,到头来她什么都没有,还得搭上自己的性命。
就因为这个人。
贺乐安看向贺熙,从小到大她竟然一直被压在这种人之下,想想还真是不甘心。
贺熙被贺乐安看过来的眼神看的毛骨悚然,他们虽然是亲生姐弟,却说不上相熟。他小时候就与乐安长公主并不亲近,他总觉得皇姐不喜欢他,等他记事了,贺乐
安远嫁外地,两人见不着面,逢年过节,顶多也就在信纸上书写一句问候。时间和距离能分离各种情感,两人当然是越行越远。
现在甚至比陌生人还不如。
贺熙是夏朝太子,什么时候被如此无礼对待过?先是被裴宴怼,后又被贺乐安怒目,裴宴一时半会没有办法解决,但是贺乐安凭什么,没有让她以罪臣礼下跪已经是他仁至义尽。贺乐安竟然还有脸看不上他,他和母后经营这么多年的脸面被她一朝败了个干净,现在又让他骑虎难下,真真是死不悔改。
就在贺熙准备反击之时,贺乐安收回了眼神看向旁边的裴宴。这是裴宴回京之后两人为数不多的见面之一,裴宴依然还是高高在上的怡乐郡王,而她已经成为阶下囚。
“你很得意吗?”贺乐安问道。
“啊?皇姐这话又是从何说起?”裴宴满脸不解,接触到乐安长公主脸上的表情,裴宴终于懂她什么意思了。“你说错了,我现在一点都不得意。我有什么可得意的?因为揪出了一个贪污犯”
裴宴淡笑着,眼底却一片冰冷。
“比起揪出一个贪污犯,我其实更希望从头至尾这件事情都没有发生。没有这件事情发生,边疆将士们在恰当的时间得到了他们应得的,打仗有兵器,入冬有棉衣。但就是因为有你们这些脏手,他们须得承受本不该承受的这一切,久攻不下的城池依然久攻不下,本该好好活着的战友因为战事拖延而一个个死去,这是何等的伤悲?所以我有什么可得意的呢?
有时候我真搞不懂你们的心理,为什么会认为自己做这些是对的是理所当然的呢?就算到了现在你仍然站在这质问我?你有什么资格,抓到你不该是理所当然的吗?你现在承受的是本该由你承受的,你罪有应得。”
裴宴声音不大,却底气十足。
贺乐安怔怔的看向裴宴,对方轻轻皱着眉头,嘴角的笑容勾起一个讽刺的角度,眼底一片冰冷。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对秦王府的预判一直都存在错误,秦王府不仅仅有秦王,秦王府不是后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