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在驻地失踪那晚,都府军中发生内乱,一直到如今父王都还下落不明,没有找见,我不知道父王如今身在何处,但痛心非常。我父王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文能安天下,再武能保国之安康,甚至到现在我和我的娘亲、兄姐都不相信,他会折在这无关紧要的事情中。
此事偶发,安副帅立刻下令把灾民安排进附近的村子,全力找寻我父王的下落。这本是一项有力措施,虽然不能顿顿干饭但是能让他们活下去。刚刚经历过人间大旱的灾民,在这里会得到慰藉。只是没想到中间出了差错,就在我们出发回城的前几日这些灾民抢了村民的粮食,然后不见了踪影。”
一个十三岁的少年脊背挺直的站在金銮殿上侃侃而谈。提到他的父亲,他是骄傲的悲痛和不相信的;提到灾民,他是悲伤怜悯的。他说话好像天生带着共情力,这其间没有一个大臣说话,那尚有些稚嫩的嗓音说出的话却莫名有说服力。
“那二人原是其中某村的农户,粮食被抢只能出来谋口饭吃,是由他们村长亲自领来的,不知怎的就求到了我这边。就算是再不在乎,我也知道都府军内我说了不算,所以立刻就请示了安副帅。
当时安副帅正忙,明确说让我自己看着办。我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把两人请到了伙房,结果测试后就过了。”裴宴表示很无奈。
看到安柃木正要反驳,裴宴又开口:“在这紧要关头,我以为副帅与我继续在兴和殿上掰扯这些根本就是浪费大家的时间。我此次出访都府军驻地有几点感触,说与皇伯父以及满朝文武大臣细听,是与不是请各位指正。
私以为安柃木安副帅需当严查,原因如下:其一,都府军由安副帅掌控多年,此次却在训练中丢了主帅,甚至至今下落不明,是为守备不利,当罚。
其二,没有确认灾民身份,把危险推向普通百姓之家,给百姓生命和财产安全造成损失。不管安副帅知不知情,结果产生了副帅就要负责。
其三,现在举国边疆皆反应军中形势困难,待遇艰苦,为何都府军伙食费分摊到每人身上还是这么高?驻地旁边若干山村,皆在长安境内,每年税收减半,家中存粮说不上多也不会少,都加起来也有几千斤,副帅说拿出就拿出来了去抵债了。大夏朝找不出第二个安副帅了。”
兴和殿上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定康帝久久不语,接着连夸赞了三个“好”字。他瞥了一眼安柃木,颇为嫌弃,他这个奶兄,自小资质平平,各方面都不突出,要说最最得人看重的一点,那就是忠诚。这么多年来,也就是在这一点上从来没犯过蠢。
“三鱼儿一个孩子都能把事情看得如此通透,你怎么说?”定康帝看向安柃木。
裴宴深深皱眉,只这一句话,他就看出了定康帝的态度,他要保安柃木。或许对一个帝王来说,一个人的忠诚远比他的能力和智商要重要的多。就算他在某些公务中会犯蠢,但只要他的立场不出错,就不会永远被压在谷底抬不起头来。
除非这天下换了个主子。可即使是这样,下去的也只是这一批人,再上新皇也会有新一批的这样的人出现。所谓帝王术,总是自私自利到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