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宴只能听着,又一次见识到安沂的伶牙俐齿,甚至裴宴这次更震惊。为什么?放着可可爱爱的小姑娘不做,怎么偏要往泼辣方向转变呢?虽然裴宴还是觉得可爱,尤其这些爽利泼辣的言语中句句都是对他的维护,好似这个世上唯有他是最好的,他做什么都是对的,都是有理由的。
人都是感性的动物,谁都爱听好话,没有人能经得住甜言蜜语的攻势,尽管其中,有些地方极大地夸大了他的好,与事实不相符,但裴宴选择无视。因为当他在做一件事情,能在一个人心中得到“最好”这个评价,足矣。
与裴宴对比,肖令宽的脸色已经难看的让人无法直视,刚刚安沂说话的时候他就想反驳,被安沂摆手制止了。现在他倒是想反驳,不过喉咙里一口气憋着没提上来,被噎住了。想想也对,被一个小辈指着鼻子这么说教,而且说的句句都敲在他的软肋上,是最不想听的那些话,谁都受不了的。
“你……你滚!”肖令宽指着安沂说道。
“我尊敬您是长辈,可您毕竟不是正经长辈。我自会离开,这件事结束之后我不会强留一步。”安沂并没有放在心上。
肖章扶着肖令宽,没有说话。虽然话糙,但他觉得安沂说出的道理是没错的,两万两银子,都够阿裴在秋水阁搬二十块石头了。虽然他们常去古玩一条街,但真要算起来每次去秋水阁挑石头也会隔上个把月,就是因为这一千两银子难凑啊,真当他们挥金如土呢?
他爹确实有错,这个肖章不否认,但安沂有些话确实说的太冲了,再怎么说他爹辈分高呢,看把他爹气的。所以他决定和两个小伙伴冷战……一刻钟。
当然,他觉得他爹现在多气气也好,因为一会还会有更猛烈的暴风雨。如果刚开始他还打算替他爹隐瞒,毕竟家和万事兴,他再不想看到他娘伤心,哪怕只是欺骗,只要他娘高兴,肖章都可以当做不知道。但是现在他不这么想了,安沂说的没错,他爹这段时间确实有些变了,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却又不知道为什么。
“阿裴,这事儿就以你说的办,就拿出我的那部分分成,本来就是白得来的东西能换到两万两,也是你们这些做兄弟的帮扶我。”肖章趁着肖令宽不能说话,笑着说道。
这话肖章是完全出自真心的,就算他们白白得了两万两银子。那可是两万两!不是两百两,不是两千两,是两万两。这是他的银子,是因为兄弟相信他才得来的。所以他绝对不会容许祖母,母亲和阿姐之外的人染指,老七给他等着,什么苏姨娘,那两万两银子怎么吞进去的,到最后都得怎么给他吐出来。
裴宴颔首,“我知道了。”
“事情既然已经解决了,那某就告辞了。”钟绍荣笑咪咪的说道。
他一直都在那站着,平静看戏。看了这么一大圈,钟绍荣松了一口气,幸亏!幸亏他没有娶肖蔷,幸亏他不是宁远伯府的女婿。
宁远伯府和他一直以来的认知,和他调查所得的讯息完全不一样。他原本以为虽然宁远伯府没指望,但起码家主是个能承事的,十几年来能知疼撑得住宁远伯府这个破败的爵府已经很是不容易。但是他全看错了,眼前的宁远伯哪有一点家主风范,甚至连他那个被传纨绔的儿子都不如。
现在钟绍荣奇异的有些感谢裴宴了,如果不是他左转右转设计了这么一大通,他根本不可能摆脱肖家。
“慢着,詹士的银子不要了?”裴宴似笑非笑。
不是已经和分成相抵了?
“钟詹士想多了,”裴宴脸黑,也不想想他费那么大劲儿,最后到底是为了什么,两万两银子就想给他买回去,想的怪好。
“本来就那点分成,钟詹士就不要算计了。”
钟绍荣:“……”您把您手里那些分成称作一点儿,那他手里那些算什么?一点儿的一点儿。
裴宴才不管钟绍荣,他看向玄一,“去隔壁钱庄,拿了我的信物兑银子来。”
裴宴其实身价奇高,不过他自身一直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也就是最近他偶尔提起自己往年得到的红封都去哪儿了?要知道,他每年都会从各种各样非常多的长辈那里收到见面礼,年节礼,过节礼等各种红封。小的时候更深,他随便在宫里走一圈,出明宫都能有半箱子金豆子,他都抱不动的。
十多年积攒下来,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经红昭提醒他才想起来的何侧妃都给他存进了钱庄,拿着信物就能兑换。
信物其实就是裴宴别在腰间的那块玉佩。知道它竟这么有用之后,裴宴就把玉佩摘下来直接交给了玄一,这么贵重,要是他弄丢了怎么办?还是玄一那里保险,而且用的时候他只要吩咐一声,还方便!
玄一回来的很快,钟绍荣接过银子立刻就离开了。
他在宁远伯府耽搁的已经够久了,虽然他并不觉得这是浪费时间,虽然有可能会错过家中大戏,但是他的的确确不觉得后悔。真正的认识到肖家是多么的不堪,他才更有信心面对以后的生活,先前对温巧的不如意瞬间消散,他现在觉得自己或许能谋求一个更温馨的未来。
钟绍荣高兴,走到大街上自然要多说几句。因为要营造出两家是和平解除婚约的局像,责任还在自己继母这一头,所以临出宁远伯府的大门,他专门掐了掐自己的大腿,让自己露出几分愁眉苦脸。
宁远伯父的不好,他一句都没提,处处都透露着全是自己的错。而他身边的小厮则扮演一个拆台的角色,说明家中亲父继母的不堪。
不知道是上天帮助他还是怎么的,正巧这时候赌方大张旗鼓去中加讨债的消息正好反传回来,人群中已经有不少人听说了,又联想到现在钟绍荣身后的这十万两银子,经过脑补每个人都在心中编造出一个故事。
“钟大人你赶快回家看看吧,你继母要把宅子抵给赌坊的人了。”说出这话的在长安城住了几十年了,对于钟家的事并不陌生,也知道那栋宅子原是钟少荣母亲的嫁妆。
男方私动女方家产是被人耻笑的,尤其现在一个继妻都敢动原配的家产了,人群自然是义愤填膺。
钟绍荣眼中闪过冷光,还真被裴二少说着了,事情真的就如他猜测的一样。他垂头给身边的小厮使了个颜色,然后消失断了线一样往前倒。
“少爷!你怎么啦?”小厮大叫一声,撕心裂肺。
“那是我娘的宅子,我不孝啊。”钟绍荣挣扎着往上站,这就是要往家里冲。
这世上从来不缺看热闹的人,钟少荣从一开始就占据了舆论的上风,此时看他这样众人更是同情,接连纷纷表示要替他讨回公道。
大家簇拥着钟绍荣往前走,钟家战争开始了。而结果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裴宴和安沂提出了告辞。
“抱歉,我刚刚话说重了。”安沂看向肖章,真诚道歉,“你要怪我?这段时间不理我我都接受,我也可以让你逮着我爹说回来。”
最后这句是实话,也是安沂私心向,这个世上又有谁能在言语上胜得了他爹,她绝对要和那个人做朋友。
想想安大人日常严肃的表情,肖章缩着脖子摇了摇头。别说带着安大人说教了。这么多年他都没和安大人说超过三句话。
“我也可以的哦!”裴宴凑热闹,他爹最是开明,要是说出这个理由,相信他父王很乐意协助他们。
“阿裴!”肖章气急败坏,这根本不是让他出这口气,这是想气死他啊。
“阿章,话糙理不糙,我亦觉得安沂所言极是。我已经有一段时间不见肖伯父,但今日他给我的感觉不大好。”裴宴沉声说道。
今日的肖令宽给裴宴的感觉处处透着违和。首先,如果肖令宽真是这样一个人。那就说明他之前表现出来的全部都是在演戏。既然演戏已经演到这一步了,为何在最后这紧要关头要如此激进的败露自己的目的和人性?
得不偿失。
如果肖令宽本人一直是先前他们认识到的肖令宽,那今日反常又说明什么?
当然,裴宴觉得后一种可能性微乎其微,要不怎么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人性这个东西,能够通过某种刺激加以扩大,却难以更改。
肖章皱眉,“你们俩都回去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裴宴点头,和安沂并排往外走。
“你说阿章会不会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现在想想我刚刚说的话确实有点儿过了。”安沂有点小懊恼,没办法,只要关于阿裴,她很容易激动。
“现在知道担心了,当时拉都拉不住呢。”裴宴笑。“不用担心。阿章平常虽然反应慢了些,却是个重情的,听到这话,还是从你我嘴里说出来的,自然不好受。不过,十几年的感情不是作假的,你既诚信道歉,他又知道错在肖令宽身上,总会想通的。而且,他有一个好祖母又有一个好母亲。”
“嗯。”安沂闷声应了。
“怎么又不开心?不是说了阿章这边无事。”裴宴轻轻拿下安沂抓头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