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怡华不是为他人妥协的性子,裴嘉学看上去好说话,但有怡华郡主护着他也不吃亏,两人一派闲适,唯一裴宴只能在夹缝中生存。下马车的时候,他腹背僵硬,双腿酸麻,现在才算是缓过劲儿来了。
“爷!王爷和娘娘都等着呢,不宜耽搁太久。”红昭在外面提醒道,她手里捧着裴宴的斗篷,随时准备着。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短短个把时辰,他家爷怎么就沧桑好几岁。
“没事儿,裴怡华初回长安,得好好叙一番旧,开膳再去不晚。”裴宴有气无力。
贺廿看裴宴蔫蔫的,挪到他身边给他揉太阳穴。小孩儿手上没劲儿,跟挠痒似的根本不顶用,不过看他抿唇垂眸一脸认真。
裴宴笑:“还是我们十三贴心,知道心疼哥哥。”
贺廿弯了眼睛,手上更起劲了。
等管家派人来催,裴宴才懒洋洋的起身,披上斗篷,伸手要领着贺廿去正院。
经过怡乐居门口,贺廿要拐弯,裴宴本以为他认错路了,末了才发现他是真想回去。裴宴也不强求,“那下小十三等着我,哥哥去去就回。”
贺廿认真的点点头,拉着柳烟的手走了。
“主子?”红昭欲言又止,十三爷才七岁,但心思重,恐怕把郡主的话听进心里了。
“没事儿,小孩子多愁善感钻牛角尖,别人说什么没用的,等他自己想清楚或者忘了就好了。”裴宴笑着说道,不然还能怎么样,难道他还能去责怪秦王裴怡华,那两人都是为他,不然恐怕都懒得说这些。身为皇子,以后这样的事情多了满处见怪不怪了,他不可能护着贺廿一辈子。
红昭张张嘴,她觉得十三爷不是被说才这样,而是感觉自己给兄长添了麻烦才闷闷不乐。虽然才几日,就连主子恐怕都完全不清楚,她们下人可都是看在眼里的,十三爷非常依赖主子爷。
自从第一天跑去正房引起了轩然大波,十三爷学聪明了,晚上还是会偷偷跑去正房窝在主子身边睡,天快亮的时候再回去,第一次发现的时候她吓了一跳,但看到十三爷高兴地一蹦一跳的,她怎么也没法出言阻止。
正想着呢,他们已经踏进了东院。刚进院就听见屋内传来笑声,秦王爽朗,侧妃婉约,裴怡华放肆。
侍女打帘,裴宴矮身进屋,秦王拍了拍身边的空位,裴宴眼睛一亮,颠颠的凑了过去,看见裴怡华还“哼”了一声,耍小脾气耍的明明白白。
裴怡华转头冲他龇牙,裴宴瞥了一眼,幼稚。
秦王眼中闪过笑意,也不过问。
“我晚上进宫看望皇祖母,过几天再回来。”裴怡华瞥了一眼裴宴,“你要不要去啊?”
裴宴捧着何侧妃推过来的茶杯喝茶,想也不想就拒绝:“不要,我有事。”
“你能有什么事,不过跟着阿章几个满处胡闹。”裴怡华皱眉,她说话不中听,但没有迁怒的意思,只是在陈述事实。
“哦,那我们也约好了。”裴宴嘟哝着,如非必要他再也不要和裴怡华一起出门了,他记仇了。
“裴宴!”裴怡华唤道,语气不善。
裴宴默默往秦王那凑了凑,掀眼皮,“阿姐有事儿?”
裴怡华扭头不看他了,转头和何侧妃说自己在兰陵的“丰功伟绩”,除却来回路上怡华郡主在兰陵待了两个多月,她本身也不是安静待着的性子,自然做了不少事。
何侧妃安静听着,间或点点头,要是举得裴怡华过分了,何侧妃就轻轻皱眉,也不说话,裴怡华自然而然的就小了声音,然后快速转移话题。
“行了啊,嘴都能挂油瓶了,你姐怎么得罪你了?”秦王笑着问道,他声音不大,因为离得近,裴宴甚至能感受到他胸腔的开合。
“她……”裴宴叽里咕噜说了一通,说道最后又哑言失笑,碰见裴怡华,他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开始肆无忌惮耍小脾气。不过那时候没有和他斗气的人,也没有纵容他耍小性的长辈就是了。
“总之就是她不好。”裴宴总结。
“你大哥回来了?”秦王皱眉,神色严肃起来。
“啊,本来被三皇子拉着大哥去接俞家行十七的表妹,不过阿姐也在,大哥跟我们回来了。”看秦王在意,裴宴解释道。
“去西院把世子爷请来。”秦王吩咐裴宇。
裴宴不明所以。裴怡华听见动静抬起头来,“我忘了和您说了,大哥跟我们回来了,半道被王妃那边叫去了。”
秦王已经猜到了,他看向裴宇,“你先去。”
裴宇应了一声,还未走出门,就看见一个小厮慌里慌张的闯了进来,裴宴记得他是裴嘉学身边的管事?
“王爷赎罪,”后面管家着急跟了进来,又呵斥小厮:“成何体统,冲撞主子可是大罪,还不赶快出去。”
“王爷赎罪,王爷赎罪,”小厮哭的嗓子都哑了,眼泪鼻涕满脸,看上去很狼狈。
“我记得你是大哥身边的,可是出什么事了?”裴宴打断他。
“世子爷和王妃起了争执,出来的时候满手……满手是血,他不让奴才请大夫,硬是要自己扛过去。后来王妃又把世子关进了西厢,还不让人进出西院,奴才担心世子爷,偷偷跑出来了。”小厮语不成句,终于把事情交代清楚了。
裴宴皱眉,秦王妃这是在做什么?她不会不清楚裴嘉学有多重要吧,只要裴嘉学在,她就能稳坐秦王妃的位子上,没有人能越过她去。裴宴以为就算寻常没表达出来,人后也是疼着护着的,没想到会到下手的程度。
回头看了看秦王,只见他表情黑沉,风雨欲来。
“她怎么又这样?”裴怡华低啐一声。
“去前院请葛御医,”何侧妃吩咐人,又看向秦王:“王爷,你去看看,别让孩子遭罪。”
秦王没动,“传我的命令,把世子抬到前院去。告诉王妃,既然不想好过今后就在自己院子好好呆着,能不出来就永远别出来,随了她的意。”
裴宴一愣,秦王这话相当于把俞王妃给禁足了,要说夏朝鲜少有这样的先例,毕竟王妃位为正妻,又育有嫡长子,只要不犯大错地位稳固的很,而且要是哪家当家夫人被禁足,说出去是要遭人耻笑的。
秦王行此事,麻烦更不少,传到朝堂上,定又是一番血雨腥风,御史台那帮人可专门盯着呢。他们办事风格向来是先上弹劾奏折,至于你的解释,和皇帝说去吧。
“王爷!”何侧妃不赞同的唤道。
“她连自己儿子都不管不顾,你又担心什么?”秦王不为所动,“再传话去西院,要是世子爷有个三长两短,这拱辰巷她也不用呆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