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救人前夕

“郭兄,我已记下,且回客舍再说。”

那郭姓青年与衣着落拓的学子一同离开。

荀启在原地又休息了一会儿,直到布告前的人群慢慢散去,他才缓缓走到前方,将整篇通告阅读了一遍。

这封通告显然不是董卓所写,却也能从中窥见蛛丝马迹,琢磨他的一两分心思。

自董卓屠灭袁家主支几十余人,捅了马蜂窝,惹怒士人与官绅以来,世人对董卓的怨怼由暗转明,就快冲破临界点。

董卓对此未尝没有后悔过,他试图弥补,擢用世家,软磨硬泡压着德高望重的荀爽与蔡邕为自己效命,却收效寥寥。

前些日子荀爽病逝,荀家后辈荀攸疑似卷入密谋诛杀董卓的重案,连带着其他几位义士一同被捕,拉入监狱里严刑逼问。

因为荀攸生于名门望族,董卓在袁门惨案的教训后,并不敢真的对荀攸如何,这份憋气就撒在其他几人身上,试图以此向荀攸施加压力。

但凡荀攸稍有承受不住,向他认罪,他就有理由打压蠢蠢欲动世家大族,将长安城再清洗一番。

他却没想到荀攸如此硬茬,而何颙忧愤自尽——董卓原以为他是畏罪自杀,或是因为太过软弱承受不住刑罚,哪知何颙是“以死明志”,临死前准备了血书,交给同狱的友人,而这位友人,正是前几日因为荀启挟持董卓,而被董卓命人释放,送到医馆去的其中一位士人。

那些士人一抵达医馆,尚未结束救治,就被士族群体救了回去,而何颙的这封闻者落泪、见者伤心的悲怆血书,也因此大白于天下。

再看这几位士子被酷刑折磨的模样,所有士人都出离地愤怒了。

有不少

士人联名向董卓上书,要求董卓释放荀攸,允许荀攸为荀爽扶灵离乡。更有一些士人心怀怨恨——他们本就对董卓肆意虐杀、劫掠百姓与富户,挖掘皇家陵墓,诛杀太傅袁隗等袁氏嫡宗的行为深感憎恶,经此一事,本就压抑着的恨意再次发酵,如同冲破甑口的沸水,湮没所有理智。

舍生取义者数不胜数,但大多在事发前就被董卓的卫兵拿下。唯独被董卓欣赏,意图重用的越骑校尉伍孚,逼近董卓身侧,只待图穷匕见,差一点就能将董卓刺杀于殿下。

董卓险死还生,本就惊怒未定。好不容易把伍孚捉到,还没狠狠出气,就被伍孚唾了一口,当着殿上所有人从头发顶骂到了脚指头。

董卓暴跳如雷,想命人把他关起来等待酷刑,结果被告知伍孚已经咬舌自尽。

以董卓的脾性,被欲重用而“不识好歹”的人刺杀羞辱,这火还无处发,一口气憋的不上不下,怎能不怒极。

此时再碰上为荀攸求情的文人官绅,即时犯了左性,偏要与他们对着干。

这才在没有任何确凿证据的情况下,下令对荀攸施行斩刑。

至于平民百姓与士人官绅听到这个消息会如何做想……很显然,这是一个恶性的死循环。

看完通告,荀启转身离开,不紧不慢地在城中漫步,走完昨日还没有来得及走完的另外半座城。

半途中,他还在思量那份布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