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坐在去皇陵的龙辇上,静嘉还有?些欲言又止。
正和帝那天明摆着在气头上,静嘉再笨也知道不管是劝说还是安抚都是火上浇油,受着这份好意感恩戴德才是正解。
静嘉不想回忆自己到底是怎么谢过这份好意的,总之这会子被提留到龙辇上,静嘉总想离那张软塌远一些,若不是怕皇帝生气,她恨不能缩到角落里去才好。
可皇帝这招猫逗狗的兴致长性了些,许是天儿还冷,他总爱将人团在怀里,哪怕是看书的时候都不忘捏着她后脖颈儿摩挲,叫静嘉多少话都得在肚儿里转悠几圈再出口,不怕惹恼他,只怕惹得自己下不了榻。
瞅着皇帝阖着眸子闭目养神的功夫,静嘉才轻声开口:“万岁爷,二?阿哥被老祖宗抱到了懿凤阁,若是为着奴才,敏嫔也算是受了教训,别耽误了您的大事儿才好。”
他们从温泉行宫出发的时候,汇泽院已经请了太医,敏嫔惊惧之下,都没能爬起床来送正和帝出行。
说这话的时候她仔细打量着皇帝,静嘉不信皇帝只是护短,只是想不明白其中道理,总要问个明白。
皇帝似是知道她心里的疑惑,勾了勾唇:“谁跟你说不晋她的位会耽搁大事?”
“您不是说敏嫔的阿玛乃直津总督吗?”静嘉继续问。
三地海运其二都在别人手中,若想将直津税银捏在手里,索绰罗达山便少不得拉拢。
“脑子,仔细想想朕是如何?跟你说的。”皇帝睁开眼敲了敲静嘉的脑门儿,“不管听谁说话,都不能只听表面,若你连这个都学不会,在宫里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静嘉捂着脑袋不说话,皇帝这下子用了点儿力气,她皮肤本就好留印子,不敢瞪回去,只能扭身下来软塌去泡茶,顺便静心,皇帝的话她听进心窝子里了。
皇帝在她受伤那晚说过,索绰罗达山乃是直津总督,而?索绰罗家属正蓝旗,乃是福亲王门下的奴……嗯?福亲王是康太妃所出,那便是带着纳喇家血脉的阿哥。
皇帝只因口舌上的忌讳就要处置了敏嫔,是信不过索绰罗达山,更甚是信不过纳喇氏。
红泥炉子上的镀鎏
金铜壶咕噜噜作响,静嘉手腕轻提,用开水仔细烫过紫砂壶和茶杯,用镊子挑出些许茶叶,放入温好的壶里,静待开水稍凉的功夫继续寻思。
兵权不管哪朝哪代都是重中之重,皇上曾在宁元阁说过暂时不得关尔佳氏,马佳氏也守着边境不宜手,只纳喇氏身份低一等,想百尺竿头过了界,必然会被收拾。
那皇上带她出来是为了什么呢?以示恩宠用不着这般招人眼,多翻几次牌子就够了。若说皇上想要叫太后多疑,可太后明摆着对她单独跟着出来乐见其成……
静嘉不声色叹口气,提着不再滚沸的热水轻巧倒入茶壶中,洗过一遍茶,而?后才将茶水点入茶杯。
她捏着一杯茶轻轻摇晃,就着清冽茶香喝一口,雨前龙井轻微的涩意带着无?尽清甜缓缓涌入喉头,静嘉眯了眯眼,脑子更清明了些。
太后也知皇上带她出来一为叫人知道她受宠,二?为叫太后看不清明他的意图,只看太后的指使便能得知,想明白其中道理,她立时便叫静嘉人尽其用,探清皇上对后宫的安排……不对!
不管如何?安排,若不能朝着太后期待的方向走,关尔佳氏总能施加压力,不会坐以待毙,不至于脸色难看吩咐她探听对德妃的安排。
敏嫔这时候被太后和皇上不喜……是了,皇帝身为九五之尊,不管御前侍卫还是后宫晋封,到底要经过他的首肯,所以皇帝很?清楚太后与端贵太妃的合作,三足鼎立局面岌岌可危。
可对纳喇家手不能一蹴而就,总要慢慢筹谋,皇帝不想眼睁睁看着两家联手,敏嫔,带她出行……迟迟不下旨封赏后宫,都是以后宫位分和前朝的向逼着两家尽快对纳喇氏手。
那二阿哥在太后跟前问的那句话,是因着敏嫔的失言吗?静嘉不声色凛了心神。
她这时候跟出来,还摆明着要晋位,明面上又是容妃这边儿的,不管皇帝怎么封赏后宫,两家不患寡而?患不均……倒时总要成为对手,皇帝只需让两家平衡,局势便会重新稳固。
太后是知道皇上逼着两家对纳喇氏手,甚至清楚过后,关尔佳立时便要与马佳氏对上,这才是她不虞的缘由。
叫静
嘉跟出来不声色试探,并不为着提前做好准备,只是为叫皇帝清楚,太后明白关尔佳氏和司尔勒氏之间相辅相成,如今漕运和金杭关尔佳都放手后退一步,为着共赢,她让静嘉传达的是,关尔佳氏默认并支持皇帝的做法。
对皇帝来说,只余关尔佳氏一家,皇权集中,他们便不敢太肆无?忌惮。
太后不管是主还是被迫只图稳妥,纳喇家和马佳氏只要没了往上爬的可能,即便容妃只能做皇贵妃,后宫依然在关尔佳手里。
啧啧……
“你泡茶的手艺倒是不错。”皇帝不知何时坐在静嘉身前,揽着她喝了杯茶赞赏道。
静嘉扭头眨巴着漂亮的眸子打量皇帝,姜还是老的辣,她身在局中才发现太后这九曲十八弯的算计。
倒是这位主子不过也才二?十出头的年纪,能与太后针锋相对丝毫不落下风,怪道都说天威难测呢。
“这般看着朕作甚?”皇帝温热的手拂过她额头,将人拉入怀中亲吻还泛着红的地方,“你过去叫自己黑些倒是好,也看不出皮子这般娇嫩,不想这会子,稍用点子力道就叫人以为你被欺负了。”
“万岁爷就是在欺负我呀。”静嘉并不挣扎,笑眯眯道,“您不只是欺负我笨,还欺负我手无?缚鸡之力。”
皇帝突然来了点兴致:“要不朕教你布库?笨是天生的,好歹练出把子力气,也省得叫人无?声无息投了井。”
静嘉脸色有些发青,这位主子怎么就不盼人点好呢?再说布库那是脱了上衣,扭胳膊扭腿儿的摔跤。哦,她在床上受罪还不够,还要在地上被摔打……还是那句话,对自己狠可以,这个就真的没必要。
“您还是饶了我吧,我打小身子就弱,被您多摔打几回?,命都要没了,我刀山火海的替您和老祖宗办差事图什么呀!”静嘉似是抱怨一般不经意道。
皇帝似笑非笑:“想明白了?”
静嘉点头:“一路行来顺风顺水,奴才小瞧了老祖宗。”也小瞧了您。
她都不知道自己那点子算计,是不是都被这位皇主子给看在眼里了,若是发现了却并不在意,因为她如今仍是叫人随手捏死的存在。
静嘉靠在皇帝身上,眼神中并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