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看着长几上白麻布中间摆放的几件物什:从太原寺中取出的木碗、信笺、描画着尸体姿态的画,和几块干涸的血痂。除此之外,还有一张方才拿给他看的西域商路图,和一只带血的金簪。
“所以……这地图和金簪也和那天竺沙门的死有关?”这话不是他问的,是程云中问的。陈默乖乖让渡了提问权。这种感觉很奇妙,像是站在舞台上,清醒地旁观自己表演另一个人。
“是。这两件证物是前几日于南市春九娘家的纸坊得来,线索到这儿就断了。”那个在丰都市救了他,刚刚又给他敷过药的美人接过话,又极快地瞟了一眼李崔巍。对方却目不斜视,拿着商路图仔细端详。
片刻之后,他将商路图递给站在一旁的叼花高个子,吩咐道:“交给含光,请他比对着龙朔二年的昆陵都护府户籍名册与流民散册,并南市诸画师名册,务必查出这条商路是谁所画。”
高个儿青年答应了一声,又皱眉道:“话说,李含光最近又不知在搞什么名堂,已炼坏了三个丹炉,今日还叫我去北市采买大小琉璃盅三十余个,吓得度支郎中这月见了我绕道走。李中郎真不管?”
李崔巍瞥了他一眼,慢悠悠回道:“不管。”
高个儿也不恼,哼着歌儿出门去,临走又从树上折了一枝花。
长几前站着的小个子女孩忍不住,吼了一句:“黑齿俊!你再薅院儿里的花,我就把你狗头拧下来!”震得陈默耳朵差点儿聋掉。女孩儿旁边站着一个和她模样年纪极像的青年,想必是她兄弟,低头笑得肩膀抖个不停。
不远处,一个方才一直默默靠在树上把玩棋子的青年突然开口,指着陈默,问李崔巍道:“李中郎,汝方才说,这位元真道长,日后归在‘山’组?”
李崔巍点点头,看看陈默,又看看那个青年,波澜不惊地说:“闫中郎,汝与含光、黑齿,并今日来的崔玄逸一同,今日起皆并入‘山’组。一个月之后,吾要从四人之中,选一人做‘山’组统领。”
话音刚落,靠在树上的青年便一改吊儿郎当的样子,站直了恭谨行礼,表示收到指令。陈默也赶紧学着他行礼。接着那青年大步走过来,揽过他肩膀,语气颇高兴:“崔兄,汝今日算是救了吾一命。日后吾与你搭档,再不用搭理黑齿那蛮子。”
高个儿美人揶揄他:“汝不过是与他双陆棋赌输了几把,想赖账也犯不着换搭档。”说完自知失言,皱眉扶额只管摇头。
李崔巍不言,拿起桌上的双陆棋子,又看了看陈默额角敷着新鲜创药的伤疤,看得众人心里发毛。他清清嗓子,又把双陆棋放下,看着李知容开口,语气无比和蔼:
“鸾仪卫风组统领,右千牛备身李知容听令。”
美人姐姐规规矩矩行了叉手礼,怂得像个被拎起后脖颈的狸花猫,恭敬答道:“在。”
李崔巍走近她,语气更加和蔼:“这双陆棋,李某不会玩。不如汝也教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