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注意到他眼中的坚定,忽然扯开嘴角。
“真是无聊……清醒点吧,过家家的游戏到底要玩到什么时候?!”
他哈哈大笑起来,像是失去控制般,疯狂地笑着,脸上却带着某种近乎哀悼的情绪,笑声与表情分割为两级。
“你以为……只要粉饰太平,乖乖扮演好你的角色,就能获得想要的一切吗?”
他残忍地盯着露世:“不可能,压榨完你的价值,这个女人就会立刻将你丢弃。”
“毕竟……大家都是薄情而又自私的,从不会对自己以外的事物产生留恋。”
“你撒谎。”
十愿突然道。
她松开手,吃力从怀中掏出一物,牵扯到烧焦的皮肤,碎皮一寸寸断裂,疼得她直冒冷汗,却一声不吭,用力将那物掷在修的脚边:“如果不会产生留恋,为什么你还留着它!”
一个小小的镜框在地上闪闪发光,朱红的茶花浮雕围绕成一个圈,框住照片中的人们。
优雅的父母搂住一双孪生子,两个年幼的孩子有着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容,只是一个是红发,一个是褐发。
——三十年前的埃文斯一家正对着镜头欢笑。
看着这张照片,修愣住了。
“我……明明……”
他下意识捡起那个相框,手指轻轻拂过镜面,像是贴着湖面的春风,落在红发男孩的身上。
一条明晃晃
的白线将他与其他人割离,显然这一角曾被故意撕去过。
“如果埃文斯夫妇真的对你毫无情感,为什么要拍这张照片?”
十愿垂下头:“还有这个。”
一根银色的项链落入修的手心。
那是一枚小小的心形吊坠,上面刻着一行小小的字:
“致最亲爱的小天使,修·埃文斯。”
修的肩膀猛然一震,似是无法承受这一枚小小的吊坠,他的手在剧烈颤抖。
凝视着他的背影,十愿低声道:“而你,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个卑贱的女巫,不该拥有他们的爱,将自己从他们的生活中抹去,可其实……还是很在乎的吧?”
“所以才拼死也要护住项链。”
“所以才将全家的照片带在身边。”
甚至那被他撕去的照片一角,也被藏在相框的夹缝中,距离埃文斯一家最近的地方。
一定,修在渴盼着能有一个人,将这枚照片修复。
“但……我是一个女巫啊。”
修沙哑道。
修长的手指一遍又一遍抚过照片,似乎这样就能汲取些许温暖一般。
“如果没有我的存在,或许他们仍幸福快乐地生活在这世上,却因为我的到来,而失去了一切。”
“明明是被诅咒的蝼蚁,却妄想得到光明。”
“明明是带来不幸的存在,却试图祈求幸福。”
“明明……”
“——只是一个怪物,却想被当成人对待。”
他哑声道,手指紧扣在镜框上,关节甚至用力到泛白。
十愿抿了下嘴,蹲下身,伸手覆盖在修的手背上,即使被灼热的火焰所舔|舐,却纹丝不动,坚定地,轻轻地,握住那双颤抖的手。
“为什么不能成为人呢?”
修的手指在她的手心中一顿,感受到他的逃意,十愿牢牢抓住他,继续说道。
“这个世界上,有许多种人——”
“普通如商店老板,重复着一成不变的日常,走完波澜不惊的人生。”
“不凡如历史英雄,勇敢掀起革|命的浪潮,在壮阔的一生中走向尽头。”
“甚至邪恶如罪犯,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在监狱中燃尽最后一滴焰火。”
“他们或善或恶,或年轻或苍老,即使有着千姿百态的不同,谁也无法否认一点——
”
“他们皆为人。”
“所谓人类,便是拥有各种可能性的存在,并不是来自于谁的否认,便能轻巧抹去你身为人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