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拖了把椅子坐下,侧过头态度尽量和缓地问,“你坐了大半个时辰什么都不说,到时候让官府到哪里帮你找真凶?说不定这回和杀害你丈夫的那回是同一拨人,你也无动于衷?
我知道你什么都不在乎了,可你还有三个没成年的孩子。官府救了你一回,可不见得救得了你第二回第三回。总不能让他们跟你一样,成天生活在担惊受怕中吧!”
麻太太正如纪宏先前所说,看起来是个知书达理的妇人。虽然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娘,但身上还有一股难得的娟秀气。
她木木地听着,死死咬着下唇,脸色铁青透着几分难堪。大滴大滴的泪水含在眼眶子里,却半天不肯落下来。
周秉这辈子除了对自己脾气格外执拗的媳妇儿没办法,对其他的女人可真没什么耐性。
更何况麻太太差不多跟他娘一个岁数了,就算有几分颜色顶多只算一个半老徐娘,实在激不起他心中所剩无几的一点怜香惜玉的石头心。
周秉又等了一会儿,满脸无趣地站起身,“你要是什么都不愿意说,官府也只能撒手不管了。”
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了什么,“等朝廷处置的旨意正式颁下来,你们一家子多半要被判流放。麻应古私贩军械犯了死罪,牵连你们是必然的。当然在那之前,你还要老天爷保佑你们能顺顺当当地,不要在旨意到来之前死于意外连喊冤的机会都没有……”
麻太太咬着嘴唇又沉默了一小会儿,本就憔悴不堪的脸庞渐渐灰败下去。
周秉拧着眉头,越发不耐烦了,“我是北镇抚司六品百户,你既然看到你丈夫的案子已经交给我接手,就知道现如今他死了比活着好。既然这样,你何不为自己后半辈子好好打算?”
麻太太犹犹豫豫的,仿佛拿不定主意,脸上那股叫人生恼的固执却渐渐淡了。
外间传来孩童的嬉戏声。
是麻家的几个孩子,小的只有三四岁,大的也不过十岁。遇着这么大的惊恐,可吃了一顿饱饭,换上干净的衣衫,就又变得欢心喜悦了,隔着屋子都听得到他们嘻哈地玩笑。
谢永见了赶紧添一把火。
“麻主簿已经死了,上头的意思也是不想把影响扩大,只治匪首余得水的罪。江州城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安稳,好让逃出去的百姓回来安居乐业。城外大片的良田都荒着没人种,秋天到时田税粮食收不上来才是天大的事!”
他的语气诚恳自然,面相敦厚,里里外外透着一股推心置腹,“你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我们好回去交差。说不定上头的大人们一高兴,不会为难你这个妇道人家,还能让你带着孩子返回原籍……”
麻太太再知书达理再有见识,因为大半辈子都在小地方,所以眼界有限,也让今天的这场从天而降的大火搞懵了。听了这话却还知道摇头,小心翼翼的扫了一眼,喏喏地,“大人别拿话蒙我,我们还有什么脸面返回原籍。我原先就劝过他,有些事不能沾……”
这就是变相地软和下来了。
周秉缓缓呼了口气,看来这个麻太太终究没有余得水那般不见棺材不掉泪的嘴硬。要不然真的对一个女人用起大刑来,后头还真不知道怎么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