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把银子妥妥地收好,才转过头笑得咯咯的,极干脆地吐露了实话,“……是麻大人家的使女,他太太的娘家听说是财主,也是有钱人。那个领头的使女穿的料子是绸的,耳朵眼儿戴的一滴珠也是赤金的!”
——江州县主簿麻应古。
周秉拧着眉头没说话,虽然他早就料到死状怪诞的余小莲跟江州官场上的人多半脱不了干系,但还是没想到是看起来最不可能的麻应古带的头。
正扭头四下乱看的纪宏在后头轻咳了两声,生怕好友不知轻重被个乡下婆子带到沟里去,故意侧着身子使劲眨眼睛。
那老太婆倒也有眼色,端了茶盘自下去换热水了。
纪宏顿住步子,摸着鼻子小声咕哝,“不过是个乡下人的胡言乱语,做不得真。余小莲也许真死得蹊跷,但和这桩案子扯不上。我见过麻应古的太太,挺知书达理的一个妇人,麻应古本人在江州城的风评也不错……”
他倒是一片好心,担心拔出萝卜带出泥,到时候又惹许多麻烦事出来。
说起来大家都是新丁,在北镇抚司还未真正站稳脚跟。偏偏都指挥佥事冯顺不知哪里看不顺眼,每回都分派下来又艰又涩的差事,活活让大家吃不着羊肉反倒惹一身骚。
他当然不知道看似矜贵的周秉骨子里早就深谙为官之道,出京时已经好好地跟冯顺勾兑过。起码江州的功劳没人敢明抢,黑锅也没有人敢明着甩。
所以周秉这会青天大老爷正附体,一边摇头一边白了他一眼,“麻应古风评再好,也掩不了他们结成一伙走私废旧军械的事实!这前前后后的事,我总觉着还有什么地方说不通!”
财帛动人心,名利催人肠。这世上很多人都有两面,当面是温厚知礼的长者,背后也许就是构陷他人凶残作恶的好手。
纪宏心里虽然不以为然,但没怎么敢表现出来。两个人都是差不多的出身,但办了几趟差事之后,素来有主见行事又果绝的周秉已经隐隐站了主导地位。
酒馆的老婆子抱了两坛酒过来,殷勤地介绍说是自己按祖传方子,用当季的果子酿造的私酒。埋在地里整整一年,外面有钱都买不到的佳酿。
周秉见她虽然市侩,但为人也算爽利,就点头要了两小坛,当然又递了一小块银子过去。
老婆子仿佛遇到知音,殷勤地拿了两盏干净杯子装了,不住地自夸,“我家的酒远近有名,好多老主顾专门在进城出城的时候喝几杯解乏。还有读书的秀才为我家的酒题了诗文,可惜我就是记不住……”
周秉端起杯子浅浅喝了一口,酒色半黄,算不上十分出彩。大概是果子酿的,又放在泥地里窖藏了一年,后味甜香清爽,在江州这个小地方也是有字号的。
老婆子见他不嫌弃,面上更见欢喜。天一句地一句,一路感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