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秉骨子里可说是官场上的老油条,只要他愿意没谁有他门清,见了这番做简直是太明白了。
浅浅一笑,就又把盒子推了过去。
“不瞒大人,我媳妇的陪嫁里有一处山林,遍山都是这种玩意。这还是前些年遇到京里过去懂行的行商,我老丈人才知道这东西经过盘玩之后这么值钱。若是没人指点,还不是当柴火烧了……”
他为示好亲近,连“拙荆”也不喊了,直接说“我媳妇儿”。
闷尖狮子头被拿来当柴火烧,简直是暴殓天物。正在喝茶的冯顺险些呛了出来,显得很意外,“真的假的,我怎么没听说江州还产这玩意?”
周秉也不收着,一脸的推心置腹。
“我媳妇的祖籍其实是宝坻,我老丈人姓谭,天津人脑子活络,哪有门路就往哪钻。后来为了做海上生意才把铺子开到江州。自打有了这条门路后,他家没少赚。我媳妇是独女,定亲后我老丈人就把这门生意交给了我打理。”
周秉装没看见冯顺眼中的贪婪,像最普通的,一心巴结上司的年青人一样,兴致勃勃地显摆。
“去年我还专门去看过,那片老山林子看着不打眼,但却有百十棵野核桃树。像三道金、罗汉头、宝地八棱都有……”
冯顺听得口水险些流出来。
敢情自己当宝贝藏着的好东西,在别人的眼里不过是寻常。这时候他忽然想起,京里有几对说得上名头品相俱佳的山核桃,好像的确是来自宝坻谭家。
周秉装没看见他眼里的贪婪之色,继续长吁短叹,“这回我媳妇和祖母过来得匆忙,行李里看得过眼的就只有这一对。知道大人喜欢这,她已经让底下的掌柜亲自去一趟宝坻,定会找出几对像样的好物件……“
这礼真真送到了心坎上。
冯顺心喜之下有些过意不去,沉吟了一会儿又提起公事,“毕竟是暴民闹事,这样……你再带五十司里的好手跟着过去,要紧是不能让乱子扩大。朝廷那些老大人一身的酸腐气,难得主动开口求到咱们,总得把差事办得漂亮些……”
这正是周秉疑惑的地方。
“我看了这份公文,是从吏部转过来的。这种事闹大了,不是有布政司的兵丁,至不济还有地方上的卫所弹压,怎么就一路到了咱们这里?”
刚收了一份合心意的重礼,冯指挥使不介意点拨几句。
“死了好几人,其中一叫程材的七品河道是吏部侍郎程树的亲弟弟。想必你也知道,这江河两槽上的事水深得很,程侍郎疑心他弟弟死得冤枉,是替别人背了黑锅,这才一力主张咱们接手案子。”
冯顺对手里的东西爱不释手,玩儿得哗哗响。
“以咱们司里这些儿郎的实力,这种小案子还不是手到擒来。甭管幕后黑手是几品,后台有多硬,半天的功夫就给他查得水落石出。”
周秉知道冯顺的话不一定真,但也不一定假,就恭敬地点头,“大人说的是……”
冯顺更喜欢了,吩咐底下的杂役回房搬了一筐蜜桔过来,乐呵呵地,“这是从刚刚福建运过来的,总共才有几十篓。这是我的一份,你拿回去给家里的老太太尝尝。虽不值什么钱,可这季节也算新鲜物!”
春天的蜜桔,的确是稀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