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退下后,周秉靠在椅子上想心事。
所有的一切都要重新开始谋划。
以前他做事完全是凭意气喜恶,明明知道杀敌一千自毁三百,还是不计后果的胡闹一气。
到最后伤的反而是自己的至亲。
煦暖的春日午后,独自站在庑廊下的周秉脸色却隐隐有些发青。扪心自问,落得那样不堪的下场,其实也有他一半的责任。
仗着小聪明,尽干糊涂事。
最最对不起的就是自己的妻子。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谭五月时,那女子正站在高高的船头上看力夫们下货。
穿了一身藏蓝色旧褂子年青女郎,头发梳成样式简单的辫子,皮肤净白细腻,脸庞红润如霞。虽然不是很体面正统,却透着一股女人当中少见的爽利干练。
那时谭家名下的大盛魁已经很不好了。
谭父生死不知,为了赔偿失踪船工家里的损失,铺里的流水被抽得干干净净。那姑娘却迎难而上,一点一点地重新打理父亲留下的生意。
那样的困境下和人说话时也不见一丝悲苦,反而眉角微微上场,有一种难以形容的骄傲和漂亮。
这种漂亮是从骨子里漫出来的,和深闺长大的娇弱姑娘不一样,越是打磨越是璀璨夺目。
周秉眼光毒,当时就有些心动了。
要不然祖母重提亲事的时候,他也不会松口答应。
其实他老早就晓得自己有个长相一般的未婚妻,也知道自己的亲娘林夫人百般瞧不上门第不般配的谭家。要是真的认下这门亲,摆在面前的艰难象山一样多。
可那时他太年轻了,觉得只要自己中意,一切都不是问题,他也有把握能将人好好护住。
结果谭五月在娘家的时候已
经步步为艰,嫁到周家后不仅没能得到安宁,反而被摆在风口浪尖担惊受怕,比在娘家的时候还不如。
年幼的暄哥儿就是在这种情形下,阴差阳错地被人在背后狠狠算计了一回,伤了头……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周秉骇得连指尖都在发凉。
那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在权贵们可以碾压一切的绝对力量前,就如同蚍蜉一样弱小。
他想得简单。
等什么时候自己如同庭院里的香樟子一样根深蒂固,可以从容荫庇众人时,再把他们娘俩从江州老家接回来也不迟……
然而世事难料,他和谭五月两个人到最后终究还是走上和离的下场。
西院的抄手游廊连着一处精致的荷花池,池子四周种了许多花树。这个时节只有夹竹桃和蔷薇,枝头上零落的开着几朵早生的花。
周秉慢慢挺直了脊背,心里隐约有个念头。
眼下的谭五月还没有心灰意冷,还没有对他彻底失望……
也许,一切都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