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听错吧,没听错吧?!祢衡喊的是郭兄,而非犁兄?!!
受宠若惊的郭某人忙抬眸对视,面前的少年身量较高,面容白皙、裾衣翩翩,此刻弯身作揖,墨发便似流水滚落,被风扬起些许,缠绕在半空里。
想着这般恃才放旷的少年,竟愿意主动示好,一副“好了,我愿意和你做朋友了”的别扭模样,郭瑾弯眉笑笑,几乎是用了平生最温和的语调说——
“如此,瑾之幸也。”
自此祢衡似乎爱上了这种挑刺的感觉。
三天两头地往荀府遛弯也便罢了,要求还一次比一次严苛挑剔,郭瑾在此人的逼迫下,悲痛地改良了十数次模具与原料,苦则苦矣,造出的纸却一日比一日柔韧光滑,洁白细腻。
又过两月,郭瑾终是敲定了最终版,剩下的便是大量复制即可。
不过时至冬初,过水抄纸时难免要比春夏伤手许多,郭瑾沉浸于造纸之中,浑未在意,倒是下朝归来的荀彧,率先发现了她手上新生的冻疮。
这段时日以来,荀彧早已习惯了为她搭手帮忙的流程,只要闲来无事,他必定任劳任怨地陪护在郭瑾身边。许是荀彧太过细心,又坚定秉持着食之有时的原则,因此郭瑾虽耽于造纸,却从未担心过自己的起居饭点。
有时心血来潮,她甚至还会感激涕零地握住荀彧的双手,同他诚挚念叨着,“苟能富贵,定不相忘!”
毕竟在郭瑾眼中,再没有什么比钱更实在,更能表明自己的心意了。
如此想着,荀彧已执起她泡地泛红的双手,他的掌心暖烘烘的,似乎要将她冰凉的手指彻底焐热。
郭瑾就这般乖乖任他握着,似乎还嫌不够,青年更是倾身上前,仔细端详着她手背上的疮伤,神色严肃非常,郭瑾正要说些取巧的话来逗他开心,荀彧便已沉声开口。
“造纸无需急于一时,瑾弟若听我的,近半月莫要再碰冷水。”
郭瑾毫不在意地撇撇嘴,还不待她回应,荀彧转身复要出门而去。郭瑾被他牵着,根本来不及拒绝,等回过神来时,自己早已身处雒阳街头。
瞧着人来人往的繁华街市,郭瑾终是得空询问:“文若兄是要去哪儿?”
青年撤下环在她腕间的右手,与她并肩慢行道:“药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