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口询问才知,此人竟是近来坊间乐道的郭氏少年,那位连乡人赠号都土掉渣的“田间郭郎”。斜眺一眼对面的荼衣少年, 祢衡轻蔑地想,不过是稍稍改良了犁车,弄巧呈乖、好行小慧, 终难登大雅之堂。
如此想着,言语间自然夹杂了几分夷然不屑。
可对方却并无恼意,甚至愈显愈恭,似乎真如他所言, 丝毫不在乎这些身外之名。本是笃信于自己识人之道的祢衡,第一次无声地败下阵来。
毕竟乌鸦尚知反哺,自己虽不善与人交,但到底有恩必报。
虽然这个恩,是对方硬塞给自己的。
由此思来想去,辗转数月,祢衡终是决心亲自登门。
郭瑾形容邋遢地迎出门时,明显看到祢衡飞扬的眉眼塌下三分,似乎是对自己的装束不甚满意,少年啧啧两声,不客气地直击要害。
“数月未见,犁兄之形容可谓是判若云泥。”
忽略此人口中愈发顺嘴的“犁兄”二字,郭瑾礼貌拱手,端端见礼道:“乡野粗人,自难入先生耳目。”
闻声,对面的少年却难得静了片刻。郭瑾抬首瞧去,祢衡不知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玩意,只凑近几步,上下严密地打量着自己。
郭瑾讪笑两声,侧开身子,试图分散此人的注意:“先生何以亲自登门?”
祢衡却不答话,唇梢的笑意淡了,眉宇间好奇的神色却愈发浓厚。
郭瑾顺着少年的视线低头瞧去,方才一路上只顾着思虑门外之人到底是谁,因此她都不曾注意,自己的后腰何时竟挂上了一只铁钩,钩尖上坠着几片白纸,拖拖沓沓,于细风中胡乱摇摆。
郭瑾:“……”
无形炫富,最为致命!
忙拆下自己腰后的短钩,郭瑾欲盖弥彰地将其团在身后,祢衡本就打量审视的眸光蓦地变暗,也不再看郭瑾,只顺着她来时的方向,毫不见外地阔步进门。
一股难言的羞耻感瞬时爬上心头。就像是偷写的情诗被老师发现,老师不仅亲切地表扬了你,还作为范文当众朗读了你的情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