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碗打了一个，我把菜盛出来。”

古泽围着围裙，一手一盘子菜，搁在了餐桌上。回头招呼他，“过来吃吧，我扶你。”

方宏却站了起来，行走很慢的走到餐桌边，却还是被古泽扶了一下。

“这好多年没做过了，吃吃看吧。”古泽给方宏夹菜。

方宏尝了一口，味道很咸，咸盐的量没掌握好。“好吃。”

古泽也吃了一口，艰难的吞咽了，“你喝点水。”

方宏点头，“泽哥，冰箱里有瓶酒，你喝点酒吧。”

“不喝了。”

俩人就这么一人一筷子吃着并不好吃的菜。饭后，古泽离开了。

方宏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夕阳把他的影子拖得长长的，天色越发暗了下来，那背影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了黑暗的阴影中。

方宏很少看到古泽穿便服的样子，在脑海中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古泽一身军装，挺拔昂扬，他是军中最硬的军神。他方宏心目中的神。

他还会来吧，虽然不是很经常，但是他总会来的，会偶尔来看看他，在他那里住一夜，虽然交谈并不太多，可是时光却很让人觉得满足。方宏放在大腿侧的手，紧紧抓着裤子。

留在胃里的饭菜还没消化，古泽就又换上了军装，突然的紧急任务，上级领导让他驻扎指挥部指挥，可是他怕手下的兵完不成任务，耽误了军机，终于忍耐不住申请去前线。

从军的那么多年，古泽不是没有出过这样的危险任务，可是他现在的年纪跟年轻的时候比不得。他突然有些慌，心里的慌，这种心慌跟他要告别一件事一样，所以他不太放心方宏，想去看他。看着自己一身的军装，他迟疑的换了一身便服。

他跟方宏，似乎从来都摆脱不了这种军队上下级的关系。方宏在心底根深蒂固的就认定了他是他的领导，虽然现在好好的叫泽哥，却还是对他存着畏惧。或许就是这一身的军装吧。但是他的这身军装，是会穿一辈子的。

他第一次换了便服，方宏却好像并没有发现不同。

不过至少，至少给方宏做了顿饭，也算，留下了最后的纪念。

“命挺硬啊，说！你们有多少部署！驻扎的方位！”

古泽吐了满口的血沫子，看着眼前这几个亡命徒，一句话都没说，连声痛苦的哼哼都没有。

“老大，怎么办！这人什么他妈的都吐不出来。”

“皮再厚也有抽烂的一天，老二的仇得用他们整个部队来偿！”

大毒枭，全都是辗转各国的食人鬼。手下雇佣兵二十多人，进过一次交锋被他们的小分队击毙了五个，还包括毒枭的亲弟弟。

已经是一天一夜没有吃过东西了，连水也仅仅是两口而已。他本不该被抓住，为了救一个队友，他被击中了小腿。为了大局，他命令士兵赶紧归队。枪战当中半点时间和时机都不能错过。

那个被他救的士兵还是犹豫了，就是这犹豫，一颗子弹射穿了他的脑袋。古泽还是没能救得了他。

作为俘虏，古泽受到了所有他们能使用的招数。饥饿，酷刑，精神刺激。

古泽什么没见过，身边是潮湿的土地，他整个人正被热带里最恶毒的吸血鬼吸食着鲜血。看着头顶明亮的星星，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坚持下去，喉咙开始因为缺水火一样的疼，小腿的伤口已经腐烂发炎，被子弹穿过而烧焦的皮肤发出阵阵恶臭。他没有被打败。即便是现在他死去，他也不是被打败的。

视线终于在第三天的时候开始模糊。然后，声音渐渐远去，连刺激的疼痛都不能让他清醒。

方宏，幸好，我给你做了最后一顿饭，幸好，我还能在离开之前看看你。

古泽似乎看到了，方宏淡淡的微笑，冲他张开手臂。他想抱上去，把那个人，紧紧搂在怀里，就像脑海中一直冲动的那样。可是为什么方宏不过来，反而，反而越来越远。

“方……宏……”已经不能佯装无知的把人抱在怀里，他有太多需要肩负的责任，而方宏在天平的另一边，他本来以为，以为方宏顶多可以跟那些责任，大义持平，可是，在意识流失的前一刻，他后悔的不是没有完成国家交给他的任务，而是，没有好好把那个人抱在怀里，跟他说一句，这样抱着，很幸福。

他或许再也没有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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