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保这种游戏,一向都是有钱人才能玩得起的。时下的中国,还处于经济发展的初期,大家心里想的都是尽量多挣一点钱,至于说环境污染之类的事情,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后世那些风光无限的环保人士,在这个时候或者还没有出道,或者就是根本没什么市场。总之,在各种场合里,根本就听不到与环保相关的话题。
可是,作为一位有两世记忆的人,秦海知道,人们的这种观念只是暂时的,他们迟早会为今天的作为而感到后悔。当人们的物质生活逐渐得到满足,开始追求生活品质的时候,他们就会发现,周围的环境已经变得如此糟糕,以至于花费多少金钱都难以恢复回来。
即便不说10年或者20年后的问题,就是当下,这种严重的污染也会损害园区工人以及周边居民的健康。钱没有了,可以想办法挣;健康没有了,可就悔之晚矣了。
“老于,禹科长,你们都是搞化工的,难道真的不知道这些废气会对工人的健康带来什么影响吗?”秦海决定从更现实的角度来谈这个话题,“你们总说老金南厂的污染也很严重,但你们难道忘记了,老金南厂有多少因为长期呼吸有害气体而患病的职工?我记得我过去到金南厂去的时候,就探访过那些卧床不起的患者,他们自己以及他们的家庭,承受了多少痛苦?这些痛苦是用钱能够抹平的吗?”
“这个嘛……”于克岫语塞了。他当然知道废气的危害,厂子里一些接触废气最多的岗位,一直都是要发放健康补贴的。那些在这种岗位上工作的工人,身强力壮的时候没什么感觉,还觉得每月比别人多拿十几块钱是一件很美的事情,但当他们年龄渐渐变老之后,身体所受的损害就显露出来了,他们那副病秧秧的样子,于克岫是亲眼目睹过的。
“秦总,你说得对,没有了好身体,挣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于克岫用低沉的声音说道,“其实,这个道理我也懂。不过,现在咱们园区里的污染,是周围其他的厂子搞出来的,咱们也没办法啊。咱们花钱控制排放,人家不管这套,该排就排,咱们的人跟着遭殃。说起来,咱们吃了大亏了。”
“吃了亏就得找回来。”秦海说道,“咱们是金塘化工产业的龙头老大,老大就得有个老大的样子,得定下规矩。老于,你一直都在园区工作,园区里哪些企业的污染最严重,你清楚不清楚?”
“这还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吗?”于克岫道,“就在咱们厂子旁边,鑫源化工厂,搞环氧树脂的,排放是最严重的;再往前一点,有一家金特塑料厂,主要产品是聚酰胺,生产设备还是六十年代初的,也是排放大户……”
园区里的企业虽多,但大多数都是化工系统的企业。于克岫在金塘化工系统工作多年,人脉很广,因此对许多企业都比较熟悉。有些企业虽然是外来客商投资建立的,但聘用的管理人员、工人等也都来自于金塘本地,与于克岫有着一些拐弯抹角的关系。说起各家企业的背景、生产情况、污染情况等等,于克岫如数家珍。
秦海掏出一个小本子,认真地记录着于克岫说的内容,不时还插问几句,把具体的情况都问得一清二楚。待于克岫说完,他看了看自己的本子,问道:“老于,依你之见,如果我们发起一个倡议,号召这些企业都认真改进废气处理装置,降低排放,他们是否会接受呢?”
“绝对不会接受。”于克岫毫不犹豫地说道。
“一家都不会接受?”秦海不甘心地追问道。
于克岫道:“人都是随大流的,如果大家都不在乎排放的事情,那么个别企业根本就不会当这个冤大头……当然了,咱们集团例外,这主要是因为秦总你的要求严格,至于别家企业,他们的老板是不可能有这种觉悟的。你别看这里面有不少企业的厂长跟我关系不错,大家谈点别的事情都没问题,比如说,让他们掏钱请我吃顿饭,他们绝无二话。但如果是让他们去搞废气处理,那就免谈了,没人会搭理我们。”
“呵呵,那也就是说,大家都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罗?”秦海冷笑着说道。
于克岫道:“秦总,这种事情得金塘市政府愿意出面才行,咱们和别人一样,都是企业,咱们对人家没有控制权啊。可是如果去找市里,市里的态度肯定还是跟过去一样,轻描淡写地提个要求,根本就没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