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怀倔强地摇摇头:“我不想用那种药。”但是脑中有另一个声音道:“何必那么拼命?”

为了转移注意力,他盯着吊瓶里的水滴落下。长年的求学与工作生涯塑造了孟怀温和圆融的性格,却不能磨灭他骨子深处的狠劲,回想前事,他被扔在乡下老家两年,每天走过十里山路背水给外公喝,小小的身子流汗爬过崎岖的路。遇到过土狼,摔过山沟,还被司机撞断肋骨。孟怀比其他同龄人更早明白一个道理,没有人会照顾你一辈子,必须让心灵坚强起来。

杜冷丁?孟怀冷笑,他恨麻药,他恨一切让外公在濒死之际像是抓救命稻草一样恳求医生给他注射的东西,孟怀只想按照自己的意志行动。

他这次坚持了两小时才睡着。

半夜孟怀醒来,感到有人在黑暗中擦拭他的脸。

温暖的手隔着湿巾细细地描摹着他的脸廓,熟悉的感觉让孟怀惊讶得全身颤抖。

“应祥……“

“嘘。“另一只温暖的手捂住他的嘴,熟悉的气息在他耳边轻声道:“别让门口警卫听见。”

孟怀心头巨震,岳云怎么会出现在研究所,这里离北京基地有几千公里啊!门口警卫没有发觉,他怎么进来的?

岳云松开捂住孟怀的手,仿佛是猜到他想什么一样:“我担心你。研究所又不让我出入,就溜进来了。”

孟怀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他模糊看见岳云剪影般的轮廓。“胆子太大了,没有军事任务?”

岳云坐在床沿边:“休息三天。我借车开过来的。”

孟怀再次震惊,千里之遥,开车得十几个小时。更不必说之后还想办法进入研究所费的力气。他一时语塞。

“你好像没那么高兴?”岳云低声道。

话音未落,孟怀已经伸手紧紧搂住岳云,沙哑道:“不高兴……才怪呢。”

岳云轻声笑了,反手搂住孟怀。孟怀躺在靠垫上,岳云小心地避开输液瓶的管子,从孟怀的胳膊下面伸到背后环住他。

“你怎么样?”岳云附在他耳边问道:“这个瓶子里装的是药?生病了?”

“我好得很……”孟怀说道,忽然传来钥匙开门声,为了防止吵到病人休息,门外的走廊上都铺了地毯,听不见人的脚步声。这是医生查房的时间点,孟怀心下大骇。岳云反应更快,马上撤手,敏捷地缩进了床底,施展壁虎功,贴在床底。

要说壁虎功,是岳飞的一项绝技,能像壁虎一样贴在物体上,配合缩骨术,把身子压缩得尽量扁平。岳云得到父亲的真传,任谁也不会想到,在那看似空荡荡的床底,还烧饼似的贴着一个人。

岳云刚钻下床门就打开了,孟怀闭上眼装睡。医生用手电筒扫视一圈,也特意扫了扫床底,没发现异样。

孟怀只觉得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闭眼痛苦地乞求着:医生您快走吧。

医生不但没走,还走过来给孟怀量体温,冰凉的体温计压在颈脖上,敏感得他全身起鸡皮疙瘩。

后面走进来两三个医生,几束手电筒的光交错地晃动。

“这小子治得好吗?”

“我看悬,每天吊葡萄糖也不是长久之计。”

“反正也没办法,要不把药停了,我们还可以……”

“龚医生你在干什么!”

孟怀只觉得指尖一点刺痛,他差点叫出来露馅了。指尖被划了一道小口,几滴血流出来,滴到一个小瓶里。

刚才那个说停药的医生道:“别大惊小怪,采一点血又不会怎么样。活抗体啊,我真是搞不懂所长在想什么,分了他的血起码能救几十万人。”

另一个斥责的声音道:“那是违反医德的。他是我们的病人,我们必须保护他。”

先前的声音讥讽道:“站着说话不腰疼,等你亲人快死的时候,看你还能不能说得如此道貌岸然,恐怕恨不得放干他的血去救命吧。”

“龚医生!你再这么说,我就要报告所长了。”

“尽管去啊。所长老糊涂了,偏袒何明那群生物物理系的笨蛋,不就是为了那只猴子么?那猴子跟这个小子有什么不同?能天天抽猴子的血提炼抗体,就不能动这个小子?”

“混蛋,那怎么能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