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云屏住呼吸,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咬牙低道:“好,你剪吧。”

墨玉青丝捧在手里,长长地流泻下去,孟怀左看右看真是舍不得动手,岳云看他磨蹭半天没动静,就闭上了眼睛。孟怀终于小心翼翼地剪了一小撮,心里似乎去了一道锁,开始飞快地动手。

过了一会儿,铺了满地黑色断丝,孟怀轻道:“睡着了吗?”

“没有。”

“那你怎么一动不动的?”

“练功,养气。”

孟怀大感兴趣,“练真气?真有那种玩意儿?和你说话会不会走火入魔?”

“没那么可怕,你唱歌都没关系。”岳云难得地开玩笑。

孟怀有些着迷地看着岳云,他的头发如今剪到齐肩长,虽然下端还没修饰,但是清爽干净又是别有一番味道。“你这么一说,我真想K歌了……”

谁叫这里几乎没有娱乐设施,被剥夺了网线和电源的现代人消遣变得如此困难。

“K歌?”

“我们这里管唱歌叫卡拉OK,是蛮夷话传来的。”

岳云迟疑:“……蛮夷话唱歌?什么样的?”

“唱个给你听听就知道了。”孟怀翻开手机调出歌词放在一边,手上依然游走着,把三千烦恼,熨平剪断。

孟怀当年不是麦霸,音准勉强算中等,唱功也就是过得去,唯一特别的就是他的音色。

干净清澈,低沉文雅,仿佛从温水中捞起,带着湿淋淋的暖意。

“If I see you next to never (若此生再难相见)”

毕竟出过国,孟怀发音还算好听,有连读和重音的自觉,元音饱满,抑扬顿挫。

“How can we say forever (又怎能和你说永远?) ”

岳云听不懂,但是却隐隐觉得那奇异的吐字后面,包含着款款深情。

“Wherever you go, whatever you do(无论你归何处,无论你做何事)”

声音略为单薄,低沉喑哑,却回环起伏,驻进心间。

“I will be right here waiting for you (我会一直在此等你) ”

“是什么曲子?”岳云听完,痴怔片刻,一缕断发从耳边落下。

“翻译过来,叫《此情可待》。”青年清冽的声音传来,怅然道:“很多年前的曲子。”

“什么意思?”

孟怀沉默了一会儿,缓道:“爱了又分开,忘不掉,很俗的。”

终于完工,孟怀的手缓缓摩挲过岳云的头顶,像是在欣赏杰作一般。青年睁开了眼睛,眸子黑亮,短发末梢有些乱,刘海也修饰得比较粗糙,但是一股硬朗的英气油然而生。

这样的情景一直在脑海中盘旋到多年以后——

那时,他不记得少年时最初喜欢的姑娘。

却不曾忘记,自己最后思念的至爱。

啪地合上手机盖,没删掉那个录音文件,孟怀默默闭上眼睛。

这是唯一也是最后一次,无法被解读的歌词,是他痴心妄想留下的暗号,明知岳云永远也无法破解,仍然字字清晰地唱,青丝散落,无迹可寻,仿佛这样就能让心中的火焰平息,归于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