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
他看了两遍,忽然想起来,上次自己在信里说他近来偶感风寒,昏沉了两天。
她在关心他,也是表白心意。他本该高兴,却忽然酸涩起来,还生了一股闷气。
思君?什么思君?从来只有信过来,人总是不来。连她那个经商的同门都来过昭阳城,她却一次也不回来。
还加餐饭?她是生怕毁约,生怕他不肯活下去,在提醒他要遵守诺言?
他知道自己这想法有些不讲道理,但一股邪火烧来烧去,无处释放,最后就化作笔下恶狠狠的几行字: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他气怒,想:她若能长长久久活下去,难道他不愿意一直看着她?
还不是……还不是!
写了这诗还不够,他又用其他句子组合在一起,大大地生了一回气。做惯了帝王的人就是这样,有时太气了,就不管不顾,只自己怎么顺心怎么来。
他写完了,狠狠将信塞进机关小鸟的嘴里。小鸟眼中光华一闪,吞下的信件就消失无踪。
他盯着小鸟,又闷闷地生了会儿气。生气时,心里也想着她。
可想着想着,他却又心酸起来。他走出宫殿,站在栏杆边,抬头去望三月的星空。他其实没有什么特意要看的,只是眼角余光瞥到了青龙的犄角――那颗星星总是非常明亮。
他恍惚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似乎曾与阿沐一起看过。但仔细回忆,当她还是“中常侍裴大人”时,他们从未并肩看过星星。
那大约只是错误的感觉。
微凉的夜风一吹,清寒的星子一照,他发热的头脑就清醒过来,心里那股邪火也散去了。
他忽而后悔,想,他们每个月只有一次通信的机会,他怎么就浪费来和她置气了?还是莫名其妙的火气,若是她生气了……
他大大地懊悔起来,披着外衣忙不迭地就往回跑,可跑过去了,才又想起来,那信件既然已经寄出,就追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