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什么时候死的我不记得,也没人告诉我。家里一张她的照片都没有,想破了头皮我也想象不出她会是个什么样子。从我记事开始,我爹就没管过我。他的一生都在桌子上度过了,一张酒桌一张赌桌,我印象中他除了撒尿拉屎就没有挪动过。后来不负众望的死在麻将桌上,因为他抓了一手好牌,清一色一条龙,一激动就死翘翘了。不怪他激动,他这个人一辈子都没有抓过好牌。和他一张桌子打了半辈子麻将的人没有管他,只是把我从学校叫回来让我把那具已经冰冷了的尸体背走。”
强子抽了口烟,自嘲的笑了笑。
“我一直在想,如果当时有人发发善心叫救护车的话,兴许他死不了。我到了的时候他就那么趴在桌子上,手里还攥着那张自摸来的五万,攥的那么紧我用尽全力也掰不开他的手,最后没办法火化的时候都带着那张牌。那年我十四岁,卖了我家的老房子给他送终,五间老房买了三千大洋,只卖了十分之一的价钱。没办法,谁叫我年纪小还是孤儿。”
“其实他还算不错,虽然没有管过我吃喝拉撒睡,不过每年的学费还是一分都不少的给我。每次他喝多了之后都会说:儿子啊,你这个兔崽子啥都不好就是好养活。以后等爹抓一手好牌赢了大钱,给你买个新书包买个新的铅笔盒。你给老子考个第一我看看怎么样?我自己的种我有信心,拿个第一是没问题的,你跟老子一样聪明,哈哈!”
“好牌他是抓来了,结果钱是不会赢来的。其实,他死的那天我真的考了全班第一,没用新书包,没用新铅笔盒,我照样考了第一。当时我就是想让他知道,我比他其实要聪明。”
“我家邻居二胖和我一个班,他家生活条件好,总有肉吃。那时候我就想,要是我天天有肉吃,我也改名叫二胖都行。二胖有个姐姐,我一直都不知道她大名叫什么,她爹娘叫她大丫,二胖叫她唐老丫,只是记得她有一双很大很亮的眼睛,喜欢留着一头短发。”
强子看了麟九一眼,轻轻笑了笑。
“就和你的发型一样,很好看。”
转头看着强子投过来的视线,麟九下意识的回避过去,似乎有些慌乱。
“我记得每次我趴在窗户上偷看他家吃饭的时候,二胖的姐姐总是能发现我然后对我笑笑,她的笑总是让我感觉到温暖,一看到她笑似乎肚子都没有那么饿了。她有一颗虎牙,笑起来特别漂亮。”
麟九尴尬的转过头,紧紧地闭上嘴,因为在她小巧红润的嘴巴里,也有着那么一颗看上去俏皮可爱的虎牙。
“每次吃饭她都会偷偷藏起来一点,等他家人都不在的时候把吃的放在我家窗户上,然后轻轻地敲三下,她说过,敲三下的意思是:开饭了。呵呵,我就好些一个囚徒,而她,就是唯一一个给我送饭吃的人。”
“后来她妈妈发现吃的东西总是少,以为家里进了乞丐偷吃的。悄悄躲起来准备抓贼,结果就把自己女儿给抓到了。她家是杀猪的,她爸晕血,你能想象她妈多凶悍吧?”
强子问道。
麟九还是没理他,只是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她的眼睛很迷人,尤其是笑的时候,就好像一弯新月一样。
“她妈就问她,你刚吃过饭还拿吃的干嘛?她不说话,只是把吃的东西藏在身后,就是不说话。我趴在我家窗户上看,看的我心里急,急的火烧火燎一样。后来她妈就要拧她的耳朵,我一着急就从窗户直接跳出去了,还崴了脚。我拼命砸她家大门,我喊不要打她不要打我姐姐!她拿的东西是给我吃的!”
“我使劲砸她们家的大门,砸的咣咣的响。后来我就听到她哭了,哭的撕心裂肺。我以为她妈妈打她了,我就急了,捡了块砖头就往院子里丢,哗啦一声把她家玻璃砸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