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大杀器,在没有施出的时候才最有威慑力。所谓的大杀器,在没有施出的时候才最有威慑力。所以,如果是以往宁缺是不会射出铁箭的。因为他一旦射出铁箭,那么双方所谓的平衡就会被打破。 但是,如今却不同了。观主飘然下桃山,就此失踪不见,修行界的平衡已经被打破。当然,最重要的便是宁缺感到了焦虑,他要离开长安了,现在不射就没机会射了。 长安城外出现了两道洞,不是空间撕扯形成的通道,也不是真实的箭洞,只是铁箭形成的冷凝云。 两道冷凌云一道,向着西方的天边延伸,在数十里外消失,但是这已经可以看出这个方向所指示的是谁了。 另一道向着南边飞去,也是绵延数十里,然后消失的无影无终。明眼人便能看出那里是青峡的方向。 湛蓝的天空里出现两道笔直的云线,就像当年的天空里出现一道由地面生出的彩虹,都是极罕见的奇观。 这是很难看到的奇观,所以,长安城中的百姓们纷纷带着自己的老人,小孩出来观看,并且兴高采烈地议论着,十四先生又把哪位敌方强者射杀了。 有的人猜对了,有的人猜错了。但是,对于唐民来说,死的是谁都是一样的,只要是敌人死了,他们就很开心。 从战争再一次的开始后,唐国便有一次的举世为敌,边疆上每时每刻都有人在死去,民众的情绪难免会出现压抑和晦暗,但是今日这两道箭云却是成功地令这些百姓精神抖擞了起来,甚至有了狂欢的感觉。 修行器其实有着很多传说极别的武器:比如佛祖留下的棋盘,比如盂兰铃,又比如道门教典中记载的圣器,再比如现在才刚开始在人间展露恐怖神威的几卷天书,当然更不能忘了夫子留下的那座长安城,但那些武器大多数来自天赐,或者是像夫子佛祖这样的人物遗存。 由修行者自行打造,却能表现出传说级别威力的武器,非常稀少。 除了书院前贤和墨池苑曾经的大师联手制作的河山盘外,便只有宁缺手中的这把集书院后山所有人的力量打造的元十三箭了。 时至今日,这把铁箭的威名早就已经是声震天下了,但是所有的修行者都只是知道那是恐怖的大杀器,可是真正明白其中原理的,明白那道铁箭为什么拥有如此难以想象的威力的,其实一直都只有书院后山这些参与打造这把杀器众人们。 元十三箭源于宁缺的想象,被后山变为了现实。它说是箭缺也是符,铁箭每一次的离弦其实都相当于写出了一道符。 但是,当箭离弦,射出的时候,这道符并没有写完,只有当他触碰到目标后,这道符才算是完成无缺的。 符是整体,所以,宁缺射出的箭也是整体,一个整体便不可分割,所以,当铁箭一旦射出,便强大不可摧。 铁箭其实没有所谓了时间空间的能力,也没有无距那种在天地元气间穿梭的能力,但是,符从最开始到最后都是相互联系的。所以,不需要去看,只要知道这最后一笔应该落在何处,那么这根箭就会落在何处。当符写完后,便没有人能够将它分割,即便是空间也不能。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没有任何人真正的完全明了其中的原理。大师兄不懂,夏宇也不明白,但是,在几年前的光明祭上,宁缺隔着千里将崔老太爷射杀时,便明白了这个原理。在之后,夏宇在看到宁缺射箭的时候,也隐约的猜到了元十三箭的原理。 确实就如世人们所熟知的那样,宁缺射箭需要其他人的帮助,需要其他人告诉他这道符最后一笔应该落在哪里。 宁缺和二师兄之间相隔万里,彼此也没有沟通过要一起射这一箭。但是,在宁缺持弓站在长安城墙上的那一刻的时候,他便不由的心动想要朝着二师兄哪里射一箭,然后,他便感知到了悬空寺那里讲经首座的气息。 夏宇到达青峡后,便也感知到了悬空寺那边的气息,便也想到了宁缺的选择,所以,他选择了等待,等着宁缺射出那一箭,然后休息够了在射出自己这里的,这一箭。 事实上宁缺也确实是这样做的。 他与二师兄同宁缺之间,在做出这个选择的时候,没有任何联系,却自然有种默契,知道彼此心意。 就像铁箭这个符一样,没有人能够切断。 夏宇不知道悬空寺那里的情况,但是,在他想来,二师兄在宁缺射出的元十三箭的帮助下,应该会很好的解决掉讲经首座,就算是杀不死,也可以将他困在哪里,实现二师兄要做的事情,然后,回到长安,回到书院。 所以,夏宇收回了心思,看向自己面前奄奄一息的横木立人。 横木立人此时很是悲惨,胸口被射出了一个大洞,整个人倒在地上,没有办法移动任何一下自己的身躯,但是他还没有死去。 夏宇缓步向着横木立人走去,他需要杀死他,在宁缺的铁箭压制住他身体的恢复力的时候,杀死他,不然,他来到这便成了无用功了。 此时在富春江另一面的那些西陵的执事们自然是不可能让夏宇这样就把很孤立人杀死的,毕竟,他们出手了没办法阻拦和没有出手是不同的。 横木立人作为昊天恩泽的直接受益人,在西陵神殿的地位很是特殊,说重要性的话其实也就是一般这修为的修士的重要性,只不过,是他代表的东西在西陵现阶段挺重要的,毕竟,昊天的礼物这个名称还是很有用的。 所以,这些执事,即便只有洞玄境也纷纷越过江面,站在夏宇和横木立人的中间,阻挡着夏宇前进想逃杀死横木立人的脚步。 洞玄境,一个很久没有在对战过的境界了,夏宇自从当年长安和观主一战后,在对战的,都是知命境以上的修士了,如今,终于在一次的和洞玄境交上了手。无论那些西陵执事的天赋如何,在如今的夏宇面前,都不会是对手的,毕竟,夏宇如今,可以说是世间最顶尖的修士之一了。 当今世间,修士第一人便是观主,用他的话来说,夫子走了,柯疯子死,他便只好天下无敌了。然后,便是躲藏起来,随时想要向书院复仇的酒徒,嗯,大师兄此时就在找他。金刚不坏的讲经首座就是第三位了,不过,被二师兄和宁缺联手坑在了般若峰之中。 在之后,便是大师兄这个本应该是世间最慢的人,如今却是最快的人。在之后,便是夏宇了,其实夏宇如今也只是在底蕴上比大师兄少上一些,不然,他的实力还在大师兄之上,当然,即便如此,只要夏宇不死,那么几年的时间,他便是第二个夫子。 所以啊,夏宇走到横木立人的面前很容易的,更何况,就像之前说的那样,西陵的这些执事对于横木立人也是有着很多意见的,他能够被杀死他们也是很喜闻乐见的。 只不过,要在西陵掌教面前能够安然的活下去,便必须出手阻拦夏宇,不过,出手可不代表要出全力啊。毕竟,现在要杀死横木立人的可是书院的十二先生,这个连掌教都不是对手的强大修士啊。 横木立人死了,到死他都不相信,作为昊天留给人间的礼物的他,为什么会输给夏宇,为什么自己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强大。 夏宇也能够感知到,宁缺射出的这一箭并不是他完胜时期的一箭,想来应该是先前朝着悬空寺连射两箭的原因把,即便是有着惊神阵的帮助,宁缺也不会在这么多的时间内恢复过来的。 其实宁缺也知道这件事情,他知道自己射出这两箭后,便在段时间内射不出同样完美的一箭了,所以,他没有在向着讲经首座射箭,而是将下一箭留给了夏宇,因为他相信,就算不是完美的一箭,夏宇也会将横木立人杀死的。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宁缺一定会将手中的铁箭射净,知道真正的杀死讲经首座为止。帮助二师兄早日毁掉佛国,是一件和重要的事情,很重要很重要。 二师兄在西荒拖住整个佛宗以及月轮国,看似为书院和唐国承担了极重的负担,但是,其实后山的人都希望二师兄能够早日回来,因为他手中的那把铁箭需要在更大的舞台上挥舞,应该斩杀更强横的那些强者。 宁缺收回了视线,不再看天空里的两道凝云,转身望向东方,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收弓的时候,他再次弯弓搭箭,然后毫无征兆着向东方射出了一箭。 很多长安百姓此时都在城墙下看热闹,但是因为城墙太高,他们都看不清楚上面的情况,不过却能隐约的看到宁缺的一些动作。 比如,他此时射箭的动作。惊呼骤起,城墙下的百姓们都开始向着宁缺那里走去,都想要看一看此时的情形。 人群忽然变得鸦雀无声,因为那道铁箭在脱离了弓弦之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碧蓝的天空里再次出现一道清晰而笔直的冷凝云,那道铁箭在天地间自行创造了一条道路,一条原本并不不在天地之间存在的道路。 这第三道符的最终笔便落在了遥远的燕国国都,成京城。 此时的燕国成京正在下雪。黯淡的铅云不停挤落着纯白的雪片,而在云层深处,隐隐有淡青色的闪电不时亮起,有的闪电竟是穿透了云层,随着片片落雪来到荒凉的田野上。 这时节风雪常见。闪电却极罕见,画面显得格外诡异。 那道闪电其实便是元十三箭留下的痕迹。 崇明掸去肩上的雪屑,望向城外云深处,视线穿过飘落的雪花,落在那些高远处,神情有些凝重。 在上一次的举世伐唐之中,他的父亲被朝小树在成京的皇城中杀死,然后,他便成为了这个国家新的主人。 他的兄弟隆庆作为当时草原的军师,和他可能是时常有所交流,其中便有着一些修行的办法,虽然,崇明的目标从来都没有在过那世俗之外的世界中,但是,能够学习一些用来防身也是极好的。 正因为他修炼过,所以,他此时能够看到,能够感受到,那闪电中蕴含的危机。 崇明在隐隐约约之间,看到有青袂飘过。只是那处雪太盛,闪电太密集。他无法确定看到的是真的还是产生的幻觉。 高空的暴雪里忽然有淡影掠过,数道闪电擦着那个身影劈了下来,看着极为凶险,画面极其令人震撼。 刚才他并没有看错,却是有着一道青色的身影到来,那是一个穿着有些烧焦,破旧棉衣的书圣。 崇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所以不禁的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双眼想要让自己看的更清楚一些。国内的那些修士们明明说过,眼前这个人应该在世间寻找着那个人才对啊。 崇明确认了这次看到的是真实的,因为那个身影飘掠到了成京城的城墙上方,他甚至隐约闻到了一股糊味。 来人正是大师兄,他身上的棉衣此时有些破旧了,而且还被那数道闪电给烧焦了。如果先前那刻他的反应稍慢些,或者已经告别了这个世界。 大师兄此时很是疲倦,也很狼狈,如果是平时,那几道闪电不会伤的到他的衣服,但是,此时的他真的很累。 崇明神情骤凛,身周的雪花骤然间荡开,体内仅有的那点念力在周身凝聚,他的兄弟说的没错,他需要一些手段用来防身才是。 书院的大先生按理来说是不会对自己这样的普通人出书的,即便是也踏入了修行道路,崇明也还是认为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 但是,冒着奇险强地从无距境界脱离,出现在成京城上的大先生,总要做些什么才是。 如崇明所料,大师兄掠至城墙上,手里拿着根看着很普通的棍子,便向他的头顶敲了下来。
178人死·星火
如果此时的是隆庆,或许还能够抵挡一下,但是,此时的是崇明,因为隆庆已经被夏宇在宋国都城杀死了。 大师兄手中的木棍可不是什么凡品,那是当年夫子创办书院之后亲手做的一根戒棍,专门用来打不听话的学生的。这根戒棍曾经打的观主在南海飘离数十年不敢登陆,也曾经在葱岭前的原野间打死过月轮国主。 这根棍子元始的用途就是戒棍,既然是戒棍,那么便不能躲避,当然,通常也是避不开的。连那些强大的修士都无法避开的木棍,如今砸在崇明这么一个初入修行的人身上,崇明的下场有想可知了。 崇明的身体在这一刻也变得支离破碎,无数粉砾带着有如实质的天地元气,向着四周呼啸劲吹,城墙上突起的砖石,都被吹成了粉末! 大师兄在一棍杀死崇明后,并没有在这里停留,而是再次消失在雪空之中,穿过了天空中的那些恐怖的闪电,向着最早时那道青色的衣袂追去。 世人都一位大师兄是在世间寻找酒徒,其实不然,他是在追逐观主,毕竟,此时的书院大体都猜到了观主的目的,那么,书院自然是不能让他如愿的了。所以,大师兄追逐的那道青色的衣袂,想来便是观主了。 这个时候,成京中的其他人都在震惊大师兄的实力,以及崇明死去的事实,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城墙外的风雪似乎停滞了一瞬。 因为有着一支箭从长安射来,这道箭,不知道原先是打算射谁的,但是,此时,这根箭出现的地方却是成京的军队大营。 这个世间的国家的将军将领大都是一些武道修士,甚至有着一些曾经的魔宗强者。其实成京的军队大营中的便是他们燕国的一位高强的武道修士,他的修为虽然没有达到武道巅峰那么强大,但是,离那巅峰的位置差的也只是简单的一步了。 下一瞬间,铁箭便出现在了这位将军的胸口。将军在大师兄到来的那一刻便想要出手了,但是大师兄的动作太快了,快到他刚反应过来,崇明便以及死去了。但是,此时宁缺的这一箭是朝着他自己来的,他便不会在留手了。 剧烈的天地元气波动在他的身上展开,一层一层的气浪从他的身体向着四周散开。将军帐中的那些军机件,铠甲挂饰,吹的飞起,从帐篷中飞了出去。 将军抬起双手紧紧攥住那根突然出现的铁箭,他的双臂就好像是充气了一样,从根部开始到手部逐渐变粗变状。 黝黑的铁箭里传来难以想象的力量,将军的力量甚至可以凭空将天地元气简单的抓主,但是如今,却抓不住这根箭。他的双手瞬间被撕烂,血水开始淌落。 此时的将军突然发现自己可能真的要死在这里了,但是他不甘啊,他虽然在燕国建功立业但是,却败在了当年的夏侯手中,将自己的国家输了除去,如今,他的修为已经接近武道巅峰,只要在给他一些时间,他便能够成为这个世间顶尖的修士之一了。 再加上如今燕国的王刚刚死去,只要他能够活下来,那么凭借他在燕国的声望和手中的兵力,他完全可以成为燕国新的王。 但是,这个时候,他竟然就要死去了,这是他万万都不会愿意的。 他的身体或许很坚硬,但是却一定不如讲经首座那般金刚不坏,他的力量也很大,但是,却抓不住此时身前的那根铁箭。 但是他并不像这么死去。 所以,他抓着铁箭箭杆的双手更加用力了。 铁箭的力量叠加起来,有如洪水,因为最终的停顿,而瞬间释放出来,没有一丝泄露,全部轰出。 将军在军帐中向后疾退,双脚就像犁一般,把城上的土地割破了无数块,割出两道极深的沟壑。他向后连退七里,在军营中留下七里的沟壑。 最终他还是没能站住,撞到了在军营后的城墙之上,在满天飞舞的砖屑石砾里,失去了生息。 嗤的一声,最后的残余力量,带着铁箭破空向远处飞去,不知去了何处。 然后燕营中的那些士兵才反应过来,向着将军死去的地方狂奔过来。如果这位将军也死去的话,这场和唐国的战争,燕国将会不战而亡了。 但是,事实并没有给这些燕国的普通士兵什么好的消息,将军死了。 燕国的这位将军整个人低着头坐在地上,靠着身后的城墙,城墙上有着由他的身体四周向外扩散的裂纹,只要轻轻的触碰,这座城墙便会倒塌。 一瞬间,城墙下顿时陷入死寂当中,不仅仅是军营中的这些士兵,连成京城中的那些百姓们也开始沉默了。无论燕国站的位置是如何的,在战争中的胜负又是如何的,这些燕国的百姓们还是热爱他们的国家的,而如今,燕国已经和灭亡交接上了。 忽然间,漫天的风雪忽然停了,仿佛是昊天在展露神迹,而就在雪停的最后一刻,云层里的闪电变得无比密集。就像是垂死的病人回光反照一般。令地面的人类心生敬畏。 如果此时夏宇在这里的话,便能够看到,在那天空之中,那件棉袄再次出现,满身灰尘。紧接着更远处有青衣轻飘。 两道身影很迅速的消失,下一刻,夏宇一直在寻找的,书院一直在戒备的酒徒出现在了场间。他看着天空里那两人消失的方向,转身望向隆庆,眼神有些复杂,似乎想要做些什么。 酒徒沉默片刻,终究什么都没有做,就此消失。 这三位修士都是此时人间真正的大能,他们的速度很快,他们的修为也很高,所以,成京的百姓们并没有看到他们的出现。 今日燕北的奇特天象,是三位无距境界的大强者追逐的余波,观主、大师兄、酒徒三人,尤其是前两人的距离太近,在天地元气夹层里形成了无数湍流,那些闪电与风雪便是由此而来,以此思之,果然近神。 今天这样的画面,想必以后将在人间不停上演,不知会演化成多少神话故事,吓坏多少平凡的百姓。 夏宇知道,宁缺和二师兄现在也知道了,这世间的其他修士却不一定知道,只有那三人里有谁先找到她,这场追逐才会停止,天地间元气的紊乱才会结束。 天地元气的紊乱对于人间来说可不是什么好的事情,天地元气的异动会产生各种各样天地异象,甚至很多都是威力巨大的那种,对于普通的人们,那些在世间各处生活的百姓们,完全可以说是一场灾难。 但是,在如今这个情形下,对这三人来说,找到天女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是决定性的问题,为此就算人间变成火海,也无所谓, 酒徒起步晚了,而大师兄终究不能像观主和酒徒那样,无视人间的悲欢离合,只要心系人间,便无法真正绝尘而去。 所以这场争夺中,世间明白原由的修士都会认为观主一定会是最终的胜利者。 在这场只有寥寥数人知晓、却必将改变整个历史的无距追逐战里,正如那些知情者的推算一样,大师兄一开始就落在下风,或者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在成京城现出踪迹,出手杀死了崇明,他想看看这样的情况下,观主会不会停下脚步,也想顺便做些事情,替书院和师弟师妹们解决一些麻烦。 这场杀局,并不是书院谋划的结果,完全是临时动意,宁缺那一箭也是感知到了东面的异象,所做的抢射。 在射出的那一刻,宁缺并不知道大师兄对战的到底是谁,如果他知道对战的会是崇明,那么他或许便不会拼尽全力的射出这第三箭了。 其实,当时的宁缺并没有感知到成京城中谁的气息,他只是凭借着大师兄气息的方向,射出了一箭,能射中,甚至杀死一人,他便是赚的。 事实上,确实也是赚的,毕竟,大师兄杀死了此时燕国的皇帝,燕国群龙无首了,宁缺的箭射死了燕国的大将军,燕国的军队无忧了。 宁缺先对西方行礼,再对东方行礼,最后便对这南方行礼。 “辛苦三位师兄。” 他拆解铁弓,放入匣中,整理行装以及装备衣服,走到城墙边,想起多年前在这里自己亲眼看着皇后跳了下去,那时候的她是那样的决然而且幸福。 其实有的时候决然一些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也是一件很正确的事情,如果一件事情,你不能去分清楚到底如何去做才是最好的决定那么,便跟着自己的心走是一定不会有错的。 其实事情本就没有对错之分,只要让自己的心舒服了就好,一切都做到跟随本心就是最正确的,如果,某一天,突然发现某件事情违心了,那么便说明,这件事情,你做错了,或者说,你正在犯错。 宁缺转身对着长安城再行一礼,然后他朝着城墙外跳了下去。 瞬间,城墙外响起了一声沉闷的撞击声,然后便是石砾乱飞,烟尘大作。 尘埃落定,城外的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大坑。并没有任何的人影,此时的宁缺已经走远了。 这是千年来最冷的一个冬天,就连越国的海港都被冰封。 同时也就在这个冬天,西陵神殿全面镇压清肃新教,曾经的道门行走叶青在宋国都城被火刑烧死,裁决大神官叶红鱼叛出道门。 悬空寺讲经首座被困般若峰深处,不知何年才能脱困,二师兄挥动铁剑,带着数万奴隶在地底世界继续着自己的战斗。 三师姐和唐带领着新魔宗,正在东荒甚至是周边国家中进行着对西陵道观最后的剿杀。本应镇守长安城的宁缺,却忽然离开,不知去了哪里。 观主陈某失踪。书院大师兄失踪,酒徒失踪,修行界最巅峰的三位无距境界强者同时失踪。再没有人在人间发现他们的踪迹,也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虽然这些真正强者的去向,令整个人间都感到不安,但人间的终究要归人间,战争终究还在持续。 冬天渐渐的过去了,唐国和各国之间的战斗也进入了。 燕国的战事处于对峙当中,唐国现在缺少战马,骑兵数量较往年要少很多,很难冒险全力进攻。燕国也刚刚经历了换朝,以及换将这样的事情,军力不稳。 新魔宗的部队南下的征程,也遭受了极大阻力,对于那些几近灭绝的道观,神殿的大力支援尤其是在隆庆生前派遣过来的那两千余名神殿骑兵的援助后,竟是极艰难地保住了最后的火种。 当然,此时的道门也面临着许多的问题,这让唐国君民都感到些许的欣慰。 首先便是应该死去的叶红鱼还活着,在大河国不停接见那些虔诚的信徒,这直接让道门混乱一片。 大河国的国君在山山的吩咐下,大力支持新教的发展,西陵神殿里的掌教熊初墨和一干神官执事,也被指责为妄图冒充昊天代言人的无耻之徒。 新教在短时间压抑之后,迎来了一个高速发展期,有唐国和大河国的支持,又有裁决神殿的暗中纵容,诸国里到处都可以看到新教的踪影。 叶青当时留下的门徒和还存活的那些剑阁弟子,不停的在世间各处行走,散播着新教的理念,曾经弱小的火苗,逐渐变得蓬来。 叶青也终于成为了他最不原意成为的人,他被越来越多的道门信徒供奉在家中,他变成了另一个昊天的代言人,甚至有着成为新神的迹象。 对于这些事情,西陵神殿是不可能容忍的,特别是叶红鱼还活着这件事情,这让西陵的掌教熊初墨很是心惊胆颤,毕竟,叶红鱼和他之间的仇恨是没有可能化解的,如果能用他的命换取叶红鱼一些步伐上的让步,他都相信叶红鱼会做的出来。 所以,西陵神殿,一连发出了很多指令教谕,试图抹杀叶红鱼的神圣性。只可惜,在裁决神殿中,他们的做法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裁决大神官的传承自有其规则,掌教是根本无法插手的。
179燎原
既然无法插手,那么熊初墨这位西陵掌教能做的便只能是不停地抹黑叶红鱼的品德以及信仰。当然,接下来便是理所当然的肃清。 可惜,叶红鱼对此早就做好了部署,那些忠于她的部属,早就潜入黑暗里,西陵的肃清实际上并不能对他们造成什么伤害,直到这个时候,西陵掌教这些掌权的人才真正的认识到逼叶红鱼叛教真的很不明智。 道门就此陷入分裂,西陵神殿有些风雨飘摇的感觉,于是对新教的镇压力度,自然加大,甚至到了令人恐惧的程度。 人间这一年的主题便是血腥,到处都在死人,遍天的乌鸦乱叫着,道路两旁到处都可以看到被钉在木架上的新教信徒的尸体。 即便西陵的手段是血腥的,但是,西陵也知道,这是没有什么作用的,因为信仰这东西就和野草一样,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甚至是越斩越烧,来年生的也越加茂密。 其实,西陵人都明白,想要真正的解决掉新教的问题,那么还是需要从源头处理,也就是叶红鱼,大河国,以及唐国。 数千的神殿骑兵及更多的南晋军人,隔着滔滔大河,看着对岸的大河国,带领这些人的是海,至于原先带领他们的中年道人此时已经来到了富春江,因为那里原先的领军是被夏宇杀死的横木立人。 战争以及开始了,但还远远没有到达,整个人间都在等待着,等待着那些真正的强者从新回到人间。 世间的高强修士大都离开了人间,他们的离开是因为发现了某种可能,而观主的行为更是肯定了这种可能。 所以,这些修士都想找到那个人,但是,找到了之后呢? 杀了她?还是要救她? 有的人想杀死她,有的人想救她,有的人根本没有想好该怎么做,各种不一。 既然那些人没有重回人间,说明直到现在为止,他们还是没有找到她。毕竟那个人是她,即便她现在很虚弱也不会被这些人轻易的找到的,更何况,在她开始虚弱的时候,她便已经明白了人间一些人的想法,所以她躲藏了起来,便更不容易被找到了。 而在世间修士都在寻找她的时候,有这么几个人并没有离去,海是一位,中年道人是一位,书院的二先生,三先生,以及夏宇也是如此。 不是他们不重视那个人,而是因为,他们都有着地表去寻找了,而且会是人间最有可能找到她的人。 知守观的观主,曾经她对虔诚的信徒,世间如今最强大的修士。 李慢慢,夫子的亲传弟子,书院的大师兄,曾是世间最慢的人,如今是世间最快的人。 宁缺,书院的小师弟,和她互为本命,更和她成过亲。 这三人便是这个世间最有可能找到她的人,当然,这个世间还有一个人也有着这种可能,只是他还没有离开人家去寻找,这个人便是夏宇,书院的十二先生。 夏宇算是那个人的兄长,至少曾经是,同样也是这个世间少有的和她同一个境界,可以达到她的高度的人。 至于夏宇为什么没有出发去寻找她呢,这个原因就不是世间其他人能够了解的了。 夏宇没有离开人间,有着唐国的原因,唐国如今正在和世界战斗,但是,最顶尖的战力大师兄却离开了,所以他不能走,至少暂时不能,他要等到二师兄和三师姐都回来才行。 夏宇原本是可以看到世间除了她所在的各处的,如今,除了山山是因为她的馈赠不能被夏宇看到外,世间还有很多地方是他看不到的了。 不是说他的能力退步了,而是她不想让她根据这点找到自己,所以屏蔽了世间一些地方的天地元气。 观主想要杀她,也只能凭借知守观的那七卷天书,哦,如今是三卷,因为其中四卷在书院。但是,夏宇想要杀她则不用这么麻烦,因为夏宇本就是这个人间离她最近的人。 只要夏宇对她出手,那么便能够代替她成为新的神,而且是不受天书限制的神,她不能保证此时的夏宇对她不会出手,所以,她除了躲藏起来,保护自己外,也有着要躲避开夏宇的想法。 不得不说,她的担心是很有必要的,因为此时的夏宇真的在纠结。 在纠结他到底要不要去找她,找到后自己又要做些什么呢?虽然,她曾经是自己的妹妹,但是,此时的她却不在单纯的是自己的妹妹了,杀死她能够得到的东西真的很有诱惑力啊。 书院的目的从来都不是真么毁灭西陵,或者是杀死昊天,他们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是两个字,那便是自由。 昊天将这个世界囚禁了起来,那么它便是书院的敌人,书院想要打开这个牢笼。 西陵囚禁这个世界百姓的心灵,那么它便也是书院的敌人,所以书院和它作对。 夏宇作为夫子的弟子,书院的十二先生,自然也继承了书院的思想,如果他继承了昊天的位置,那么他便会打开这个世界的牢笼,完成书院的目的,这么想来,对她出手的诱惑还真是很大。 但是,同样的,成为昊天便代表着约束,这是夏宇不喜欢的,毕竟他的批语就是君子不羁啊。不被拘束,不被限制这才是夏宇真正的追求。 也因为这个想法,夏宇的很多做法和书院中的其他人并不一样,比如当年杀死曲妮的事情,如果是书院的其他人就不会那么冲动。 又比如杀死宝树,大肆毁坏西陵的道观。这都是书院中的其他人做不到的,或者说是他们不愿意去做的。但是夏宇会做,因为他不受拘束。 夏宇抬起头,看了眼世间各处的情况,看了眼正在追逐的三个人,夏宇很想这个时候赶到酒徒的身前,将天女留给他的那样东西使用出来,击杀酒徒,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那件东西只有夏宇一个人知道,所以,西陵还会认为书院拿酒徒没有办法,在一些关键时候,会使用酒徒对书院出手,让书院的手脚受到限制,所以,夏宇不会在西陵还没有利用酒徒的时候出手的。 此时观主已经向着北方的那座天弃山赶去了,夏宇突然不想去想对不对天女出手的事情了,无论怎样,他都不能让观主先找到她。 天弃山是夏宇看不到的几处之一,也是这个世间夏宇认为她最有可能呆着的地方。所以,夏宇打算在观主前赶到那里。 既然下定了决心,夏宇便不再等待了,站起身,和山山简单的说了一声,便向着天弃山的方向赶去。 天弃山是地处极北的一处雪峰,离中原很远,或者说离人间很远,更准确说,那里离人间最远,无论从哪里向北走,最终都会走到这座雪峰之下,走到早已冰封的热海畔。 这里是世界最寒冷的地方,呵气成霜,滴水成冰,即便是坚硬的钢铁,也承受不住长时间的低温冰冻,热海畔的建筑,用的主要材料都是木头与兽皮。 这里原先是荒人们的居住地,在那道黑暗来临的时候,荒人南迁,离开了这个他们生活了很久的家园,留下了很多简陋的房屋,如今已经成为了很多耐寒动物、比如雪狐和长尾鼠的乐土。 雪峰下没有初春这种说法,风雪就像前段时间一样呼啸不停,厚云覆盖着夜穹,没有星星的夜晚,又看不到那轮明月,到处都无比黑暗,便是雪峰也是黑色的。 即便是天女已经在人间了,永夜也不会来临了,但是,已经落下的黑暗,并没有消退,仍然笼罩着这座山峰。 被荒人废弃的一间房屋里,忽然的亮起了一点灯光。 这一点的亮光在漆黑的环境中显得格外醒目,但是让人感到奇怪的是,屋子外有着十余只长尾鼠蹲在雪松根部啃噬着气味难味的果子,却不敢向那边靠近,似乎那里生活着什么令它们很恐惧的生物。 那盏灯光透过窗户,照亮了屋前覆着冰雪的小道,片刻后有脚步声响起,一名女子提着沉重的水桶走了过来。 女子身着单薄的衣物,这是一件青绿色的,上面有着精妙绣技织成的繁花,此时已经被磨损的很浅了。 女子手中的木桶中盛放着还冒着热气的热水,要知道,在这个地方,这种环境温度下,水一旦出现,便会冻结成坚硬的冰块,但是此时,桶里的水却没有冻,连表面都没有薄冰。 更令人奇怪的便是,衣着单薄的女子也没有感到半分的寒冷。 女子走进屋子,将水桶放在了一个角落,在坐在窗边看着外面发着呆。女子的动作有些笨拙,因为她的身才有些丰腴,腰有些粗。令人注意的便是,她的腰有些过度的粗了。 屋子中的灯光并不是很明亮。有些昏暗的灯光照在女子的脸上,女子看上去很是年轻,但却有些过于冷漠了,好像看什么都是高高在上的。 这个女子便是此时人世间风云搅动的焦点,世间强大修士所要寻找的目标,昊天的分身,天女桑桑。 夏宇真的想对了,天女果真躲在天弃山的深处,靠近热海的地方。也确实,这个世间都在寻找她,那么她便只能躲在人迹罕见的地方了。 一年前某日,整个人间落了一场春雨,无数人看到那艘巨大的船在神辉里驶向那道金线。她站在船首,身上的青衣被春风轻拂,繁花渐渐盛开。 除了夏宇世间的所有人都以为她已经回到了神国,谁能想到她根本没有回去,一个人藏在最寒冷的北地。 她没能回去,因为神国已经不再接受她了,或者说,不再接受她身上的一部分了。 一年前的那场升天,当她睁开眼睛看到绿色的时候便明白自己没有回到神国了,因为那里只有光明,是不会有植物的。 她在岷山,这个人间中在她记忆中最深的地方。 她不明白为什么回不去,她在佛祖棋盘中和宁缺一起生活了千年,历尽了人间的悲欢离合。之后又修佛了无数年,最终洗去了体内的贪嗔痴三毒,摆脱了人间之力的困扰,可是为什么她还是没能回到神国? 她站在原地想了很久,才想明白一些道理,当然,这个道理有没有道理就不一定了,但是,当时的她却认为很有道理。 她是人类的选择,所以她的彼岸便是人间。 之后,她并没有回到西陵,而是向着北方走去,她不知道为什么不回到她在人间的据点,回到那个最安全的地方,而是来到了这个人机罕见的地方。 直到,她感觉到了自己在变弱,身上的青衣越来越淡薄,颜色也越来越淡,这便是时间的作用,而她原本是不会被时间所影响的。 她的力量在变弱,那么她变有了危险,所以,她想要前往最安全的地方,当然她也不想让其他人看到她现在的样子。 她现在的腰很粗,很臃肿,和以往的高胖并不相同,她现在的模样很像孕妇,她就是孕妇,所以不想被人类看到。 她的肚子越来越大,她也明白了自己为什么回不去神国了,更本不是什么彼岸在人间,而是因为她的身体有一部分已经变成了人间。 她怀孕了,腹中的孩子自然是宁缺的。同样,也因为怀孕,所以她变得越来越弱了,渐渐的要变成她曾经藐视的人类了。 由神变成人,这件事情她曾经经历过一次,那还是很多年前,夫子登天的时候,在她的身体里注入了人间之力,然后她就开始向着人类转换。直到之后,她和宁缺在佛祖棋盘中生活了数千年,净化自己的神躯,最终成功排出留在体内的人间之力。 她就要离开人间的时候,却又被宁缺的手段留在了人间,嗯,她认为这是宁缺的手段,那个手段正在她的腹中,是一个胎儿。 桑桑其实现在挺不习惯的,她从来没有怀过孕,也没有照顾孕妇的经验,她和宁缺生活的那么多年,都没有经历过这件事情,她在人间的一切经验和习惯都是宁缺教的,但是,宁缺没有教过她这件事。
180草原·荒原·雪山
桑桑看着窗外的景色,陷入了沉思,这里钩起了她记忆深处的一些记忆。 当年她和宁缺就是在热海河畔一起吃的牡丹鱼,然后由夫子见证了她和宁缺的婚礼,让两人洞房,夫子骑着大黑马在雪海上狂奔了数百里。 当时的夫子很是喜悦,那种喜悦是发自心底的喜悦,当时的桑桑会以为这喜悦是因为自己的弟子成婚了,而现在,她不得不去怀疑,当时的夫子应该就已经看到了现在,知道她可能会怀上宁缺的孩子,知道她很难再回到神国。 桑桑收回视线,沉默低头,被那对师徒的手段前后两次强行留在人间,即便是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对师徒的手段真的很让人出人意料,甚至是卑鄙下流,然而,这对师徒的手段造成的结果却都是惊天动地的。 窗外的风雪停了下来,露出了空中的那一轮明月,即便是桑桑也没有想到,夫子所化的月亮,竟然可以在这黑暗笼罩的地方一样的明亮。 桑桑举头望明月,右手离开圆润的小腹,向窗口外的夜空里伸去,拇指与食指合拢,微微用力。 桑桑现在很是不甘,甚至有些恼怒。 但是现在的她也只能想想而已,因为这想工作是神国里的她要做的事情。 而现在的她,甚至畏惧于让神国里的那个她发现。 想到这里,她有些不安了,无论是从惊神世界上,还是从现实生活中来说,都是这样的。 她突然感觉有些寒冷,这不应该是她会有的感觉,但是,她就是感到了寒冷。 她走到床边拣起块兽皮披到身上,尤其是将腹部裹的极严实,又轻弹手指点燃壁炉里的柴火。 她一直在对自己说,她这么做是要温暖自己,而不是为了肚子中的孩子着想,但是,事实上,此时的她已经越来越想人类了。 即便此时的她在不断的变弱,但是,她依然是不需要取暖的,但是,她还是这么做了,她不再像当年那样只按照冰冷的规则思考行为,她在凭借本能的去做事,凭借本能中的母性去保护独肚子中的孩子。 就像窗畔那盏油灯一样,她不需要灯,不需要光线,在如此漆黑的世界里点一盏灯,除了把自己暴露在危险里,没有任何别的意义,但她还是这样做了,因为灯光真的很温暖。 而这时,屋外跑过来一只叼着一只被冻成木棍般的牡丹鱼的青毛狗。它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发出一阵的吭哧吭哧的喘息声。 牡丹鱼因为热海被冰封的缘故变得越来越少,仅剩下的也都躲在了深海里面,按理来说,一只青毛狗是不可能潜入海底然后还捕捉了一条回来的。 但是,这只青毛狗还是做到了,因为它不是一只普通的狗,而是当年在佛祖棋盘世界里那只威震八方的青狮。 桑桑接过牡丹鱼。根本不理会青毛狗吐着舌头卖萌求食,走到案板旁。用手掌将鱼肉剔下切片,然后调好蘸料开始进食,她的脸上始终没有表情,直到吃完鱼肉后,才微微蹙眉,因为她总觉得这鱼不如以前吃过的好吃。或许是因为此时的这鱼少了一些烟火气? 桑桑吃完这鱼反倒更加的饿了,然后,她看向了趴在地上的青毛狗 “我要吃肉。” 青毛狗低下脑袋。夹着尾巴,向莽莽雪海走去。 桑桑确实想吃肉了,即便她是不需要进食的,但却不会再像当年那般的排斥人间的食物了。当然,最重要的是,她肚子里的那个小家伙饿了。 最开始她发现自己的肚子中有个胎儿时。她是震惊以及惘然的,然后便是愤怒厌憎,最后,直到现在,她才逐渐学会习惯这个存在。 不知道过了多长的时间,那只青毛狗回来了,嘴中叼着一只刚死的雪狐,这让桑桑很是满意,烤好肉后赏了它一只后腿。 桑桑做的烤肉自然是比不上当年夫子带她在草原上吃的羊肉的,但是,想来应该是不错的,毕竟,这位以前也是后山做饭最好吃的几人之一。 桑桑突然觉得这样的生活也是不错的。 远在东荒的唐军,那里应该是唐国最强大的镇北军,应该是唐国最强大的骑兵,但是,在几年前,唐国将他们用来产战马的向晚原割让了除去。 镇北军原本应该对战的是金帐王庭,但是,在没有战马的情况下,他们或许会败,或许会死很多人,但是,幸运的是,金帐被夏宇给灭了,镇北军幸免于难。 同样的,没有战马这件事情,是镇北军一直都存在的问题,即便他们此时面对的是没有什么战意的燕队。 唐国没有马,不代表书院没有马,或者说,是书院能够找到马。 之前宁缺在桑桑和夫子登天后,在草原看到了一位长辈,那是小师叔的坐骑。 在后山,除却这些夫子的弟子,以及夫子弟子的弟子外,还有那么几位的存在。比如夫子的老黄牛,被大师兄和十一师兄照顾的很好,又比如,二师兄的大白鹅,宁缺的大黑马,小棠的皮皮狼。 在夏宇进后山后,便知道,后山中还有着自己的一位长辈,或者说,自己应该以对长辈的态度去对待的存在,那便是小师叔的黑驴。 这位在小师叔受到天诛后,便来到了草原,也不知道它是怎么做到的,最后成为了草原野马的王,手下有着无数的野马,它们在黑驴的带领下,就是一支战无不胜的黑色大军,而,黑驴在书院弟子的请求下是会出手的,因为它是书院的。 这支马群,本来是宁缺准备用来坑杀金帐的,所以他才会将向晚原割让除去,但是,现在,镇北军并不是这么的缺少战马,所以,宁缺也没有去找草原上的这位长辈帮忙。 为什么在这里提到黑驴以及马群呢? 因为此时的夏宇就在黑驴带领的马群之中。 夏宇在发现观主向着荒原前去的迹象,便离开了书院,想要在其他人的前面找到桑桑,但是,结果观主走到一半又换了方向,所以,夏宇的脚步也就慢了下来。 正好,就看到了这位在草原上潇洒的草原马王。 夏宇是认识这黑驴的,因为在他初遇到夫子的时候,黑驴还没有从书院离去,而夏宇有幸和这黑驴接触过一段时间。 所以,在看到黑驴的那一刻,夏宇便知道,这位是谁了。 于是,他停下了脚步,来到了黑驴的身前。也不知道这位是怎么做到的,能够将这些草原上的野马训练的这般听话,夏宇只是想要来到它的身边,便被这些野马拦了下来。 直到黑驴看到了夏宇的到来,嘶哑的叫了两声,这些野马才将夏宇面前的道路让开。 夏宇慢慢的走到了黑驴的面前。 此时的黑驴坐在一架由着八匹神骏的野马拉着的木车上,嘴中嚼着葡萄,喝着葡萄酒,显得无比的自在。 在黑驴木车后面,是拉着马车的大黑马,是宁缺的那匹大黑马。当年,在夫子等天后,被宁缺留在这位长辈身边的。 作为前辈,黑驴很是照顾黑马。 夏宇对着木车的黑驴行礼 “夏宇见过前辈。” 黑驴很是矜持的点了点头,没有吱声,当然,它就算是开口了,夏宇也不见得能够明白是什么意思,毕竟,这位就算是后山的一员,也有着自己的灵智,但是,它不会说人话啊。 大黑马看到夏宇的到来,欣喜的跑过来,但却没有看到它想要看到的那个人,不由的有些失望的低下了自己的脑袋。 夏宇笑着抬手摸了摸大黑马的脖子上的鬓毛 “小师弟现在在哪我确实不知道,不过我要去找你女主人,你来吗?” 其实,夏宇这话说的有些放失了,首先,他也不能确定桑桑是否真的在天弃山的深处,其次,就算是真的在那里,大黑马也是无法登上天弃山的,那里的环境和地形本就不适合马匹通过。 但是,夏宇算了下时间,如果桑桑的身体和人类是一样的话,她应该快要到了生产的时候了,有大黑马在的话,夏宇带桑桑会书院会方便许多。 至于,同样在寻找桑桑的宁缺,夏宇只能说,不继续在人间寻找,怎么会让桑桑和他互相袒露心声呢。 不过,即便桑桑此时对人间的感情早就没有以前那么深了,但是,桑桑毕竟是夏宇的妹妹,那么,桑桑肚子中的孩子就是夏宇的外甥了。 夏宇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外甥跟着桑桑在世间受罪呢。 大黑马犹豫了,它不确定自己要不要跟着夏宇离去,因为它怕在自己离开后,宁缺会过来寻找黑驴的帮助,如果自己离开了,那么就又看不到宁缺了。 夏宇看出了大黑马的犹豫,也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在说什么。他转过头看向黑驴 “前辈,我想在你这里休息一段时间,可以吗。” 黑驴曾经在后山的时候,夏宇对它就很好,如今,夏宇要在自己这里休息一段时间,它自然是乐意的。于是便对着夏宇点了点头,然后,对着外围的野马嘶吼了几声。 顿时,一匹白色的野马便来到了夏宇的身前,微微的低下了自己的头颅。 夏宇知道,这是让自己骑在它身上的意思,而且,黑驴还记的自己的喜好,特意叫了一匹白色的野马过来。 夏宇对着黑驴笑了笑,然后抬手摸了摸这批白色野马的鬓毛,翻身上马。 正常的野马是很狂野的,即便带上马具也不是那么好骑的,更何况如今夏宇身下的这匹身上还没有马具。 但是,这马是黑驴给夏宇准备的,自然会让夏宇骑起来轻松许多,而且,在大黑马身后的马车车厢中,还有着许多的马具。 不过,夏宇没打算在白马的身上上什么马具,他如今只是打算借黑驴野马的脚步,少走一段路而已。 至于,大黑马跟不跟自己走,夏宇并没有打算强求,如果大黑马不跟着,那么倒是胡自己先带着孩子回到书院,然后在去接桑桑也是可以的。 这个时候,远处爆发出了一道强打的刀意,但是,夏宇却在其中感受到了些许的符意,夏宇明白,那是宁缺的手段,宁缺的第一道属于自己的神符,字符便是刀和符的结合,而和宁缺对战的那个人的气息,夏宇也很熟悉,那是一名在天女普渡众生后,加入新魔宗的一个人的气息。 那人原先是名奴隶名叫阿打,在展示出天赋后,加入新魔宗,然后,拜了原先的金帐国师为师。 那位国师用的是魔宗的功法,而且在金帐灭亡的时候,率先投降,加入了魔宗,所以,夏宇只是简单的防备了一下他。 但是,在三师姐结果魔宗的大权的时候,他却叛逃了。 据三师姐说,他叫做凝翠崖,手段很多,而且,他一直在等待和三师姐一战,但是,在三师姐出现的时候,却又带着自己的弟子叛逃了。 如今想来应该是宁缺碰到了要回书院的三师姐,然后又碰到了这位国师吧。 这位国师其实一直在想办法留下草原人的血脉,然后有一天可以复国。但是,书院不能让他这么做,因为,这片草原,对于书院来说,太重要了。 因为太多的人需要这片草原了。 三师姐手下的荒人需要这片草原,回归狼群的皮皮狼的雪狼群也需要这片草原,还有夏宇此时面前的黑驴以及它手下的这些野马也需要,当然,还有二师兄接下来会带上来的那数百万的奴隶也要。 所以,书院不能让金帐王庭的那些余孽再一次的夺回草原,哪怕只是可能也不行。 其实,无论是夏宇曾经做过的,还是三师姐宁缺现在做的,都是夫子所不愿的。夫子曾经教导书院的弟子们也是用仁义教导的。 但是,在夫子离去后,书院的处事方式却凶残了许多。夏宇灭金帐,宁缺屠杀俘虏,三师姐赶尽杀绝。 但是,其实书院的人也都很想夫子,如果可以将夫子气的回到人间,那么,书院的这些人你,都会去做这些让夫子生气的事情的。
181新生(上)
夏宇从黑驴那里离开了,没有带着大黑马。 不是大黑马不愿意,而是,夏宇在远处的渭城中发现了宁缺的身影,细细的想来,宁缺离开长安寻找桑桑的第一站选在渭城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在渭城,宁缺和桑桑生活了很多年,真的生活了很多年,多到宁缺对渭城的一草一木都很熟悉。几年前,那时草原上的金帐王庭还在,第一次的举世伐唐时宁缺来过一次渭城,但是,为了保护百姓和先皇后夏天,隔天就离开了。 渭城的将领马士襄独自带着渭城的边军对抗数十万的草原大军,如果不是司徒依兰的部队及时赶到,这座渭城就将面临屠杀,而,之后金帐被灭,也正式因为并没有对渭城造成什么伤害,夏宇留下俘虏的行为才没有遭到宁缺的反对,虽然那个时候,宁缺已经去了西陵神殿,正在遭受天女的折磨。 夏宇相信,如果当时的渭城遭遇了屠杀,那么宁缺也会对金帐进行屠杀,即便是金帐灭国之后,也不会有着俘虏的存在的,这便是宁缺。其实如果是夏宇,想来也会这么做的,因为,在某种程度上,夏宇和宁缺是一种人,在不影响自己的前提下,他们才会是英雄。 夏宇缓步走在荒原上,他没有进行无距,不是因为他不能在这里无距或者无法无距到天弃山深处,而是因为,他此时不再像先前那样的焦急了。 夏宇不同于宁缺,宁缺此时会很焦急,甚至会赶到焦虑,因为他很担心桑桑的安慰,而夏宇则不同。 夏宇知道此时的桑桑很弱,如果被观主找到会有危险,但是,这危险其实并不是很大,毕竟,大师兄跟在观主身后呢。 而没有了完整的七卷天书的观主,是没有办法在一瞬间便解决掉昊天化身的桑桑的,既然不能瞬间解决,那么大师兄便会赶到,到那时,桑桑也就没有危险了。 而且,最重要的便是,夏宇如今已经大概的确定了桑桑的位置,而观主他们并没有过来。 夏宇不记得自己这是第一次来到天弃山了,自从他建立了新魔宗后,他就总来到这里,毕竟这里是魔宗的山门,天下不可知之地之一。 但是,无论夏宇来过天弃山多少起,他也没有走过这么深入,甚至已经来到了热海的旁边。这里可以算是世界的尽头了,毕竟,只要在这个世界只要向着北走,最终一定会来到这里。 站在热海河畔,夏宇看到了远处的那座有着亮光的房屋,但是,他却不确定是不是要走进去了。 他在犹豫,犹豫的还是那个问题,不仅仅桑桑现在不放心他,他自己也在犹豫,毕竟现在的桑桑对他来说,诱惑真的很大,只要他杀死桑桑,夺得桑桑身上的力量,他就可以瞬间达到昊天的境界,甚至是超过昊天。 所以,夏宇停住了脚步,他转头看向了世间的其他地方,他要换一下自己的精神,换一下自己的思维方式。 夏宇首先看到就是渭城,之前宁缺在这里,但是,此时他不在了。 宁缺没有在渭城找到桑桑,所以,他找到了大黑马向着南方赶去。 夏宇的视线继续向南看去,首先看到的便是长安。 此时三师姐已经回到了书院,嗯,确实,草原这里已经没有什么事情是必须要她在这里才能处理的了。而长安这个时候,需要一个强大的人守护。 本来,守护长安的是宁缺,然后,他出来找媳妇了。 然后,应该是夏宇守护这里,毕竟,整个书院,其实此时已经没有什么人了。 七师姐,四师兄,六师兄去了东荒,面对燕国的军队。 而五师兄,八师兄,九师兄,十师兄,以及十一师兄此时则守在青峡。 说道青峡,夏宇不由的去看了一下那里。 本来西陵派出来率领青峡外的西陵联军的是昊天留给人间的礼物,西陵的新晋天才横木立人,但是,他被夏宇和宁缺在青峡外的富春江上杀死了。此时在青峡外的是道门南海分支的首领,海。 这位可以说是此时西陵数一数二的强者了。 夏宇真的很担心,此时在青峡的师兄们能否是他的对手,毕竟,这这些师兄的修为也只在洞玄境而已啊。 事实证明,夏宇相多了。 书院后山这些人在修行上或许并不强大,但是,在某一个领域他们一定是这个领域最强的那个人,如果,不是,那么,就说明比他强的,或者是和他一般强的那个人也在书院。 这些人的境界或许只是洞玄境,但是,当他们组合在一起的时候,就能爆发出强大的力量,这便是属于夫子的,属于书院的有教无类。 此时的青峡,说来也是有趣。 数年前举世伐唐,便是书院不惜一切在西陵联军的手下守住了青峡,而后,又是书院的黄鹤教授和朝廷的阵师联手,不惜以本身修为为代价,催动青峡里的大阵,直接埋葬了无数敌军和强者,而在随后的数年里,唐国则开始重新开拓青峡里的道路。 如今,守在这里的人,仍然是书院的人领队。 封死青峡,或者可以更简单地御敌于国门之外,但唐人更想做的事情是杀出青峡,击溃所有的敌人,收复失去的土地。 连续数十日的战斗让唐军有些疲惫,那些深藏在峡谷里的兵所也变得安静了些,只有一处兵所有些特殊,明明已经是深夜,却依然很热闹。 那里便是书院弟子的营地。此时,这些人正在争吵,如果,不去听他们争吵的话的话还可以认为他们在争吵对抗联军的策略,可惜不是。 “我以前就说过,论起棋艺来,我肯定是当世第一人,师弟,你怎么可能是我的对手?可你偏偏不肯认输,拖着我下了这么多年,不累吗?” “师兄,你要说别的事情,我就忍了,但这种事情,我是断然不会忍的,明明这些年下过四百九十二盘棋,我还比你多赢了一盘,我怎么就不是你的对手呢?” “那盘棋是三连劫!怎么能算我输?” “按我从小学的规矩,那就是我赢啊,自然就是你输。” “呸呸呸!反正棋盘上的手段你不如我。” “凭什么?” “就凭前些天海误闯棋阵,最后伤到他的是我的黑棋!而不是你的白棋!” “如果不是我的白棋妙夺天工,怎么能困住他?” “那前些年呢?不要忘记,熊初墨最后也是靠我挡着的!” “我呸!如果没三师姐,你早就嗝屁了!” 这便是书院的弟子们,即便如今他们面对的是西陵最为强大的几人之一,他们也没有什么紧张的感觉,而是在争吵在这场战争中,他们谁的用处更大一些。 其实,他们都知道,白天之所以能够伤到海,不过是因为,四人联手借着青峡里残存的阵意阴了一道而已。 只不过,他们此时并不想叫这件事情说出来而已,因为那样很影响士气。但是,显然,大家都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此时的气氛有些压抑。 不论先前海的伤有多重,但是,伤总是会好的,而遭遇过一次阵法的力量的海,显然是不会在被书院四人再一次阴到了。 到那个时候,书院这些人又能够做些什么呢?他们或许很有办法,但是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所有的办法和技巧都不再是能够阻拦西陵联军的手段了。 十一师兄王持忽然轻声说道 “算日子北边的事情应该已经结束了。” 十师兄皱眉说道 “虽然师姐当初是这般计划,但金帐的余孽和道门的那些修士又是何其的强大,如何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被击败?我是不抱希望。” “我不管了。” 九师兄有些恼火,说道 “四个没用的残废,加上十一这个花痴。还打个屁啊!如果宁缺再不来,我可不管了。” 十一师兄听到这话有些不高兴了 “花痴是个女子,师兄你不要瞎说。” 十师兄也有些不高兴 “怎么能把事情都扔给小师弟?” 九师兄缩在了被子里,闷声说道 “我倒是想扔给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姐或者是小十二他们,但是他们得来啊!反正我是打不过西陵的那什么海。” 因为这句话,帐篷中的声音有一次的沉默了起来,气氛也变得更加的压抑了。 那场青峡伏袭,书院四弟子用尽浑身手段,还借了前贤留下的阵意,占尽所有优势,结果却只能伤到海,而自己则是身受重伤。 如果海没有轻敌,如果没有这些先贤留下的有利条件,五师兄他们几人是想不到任何办法能够战胜对方的。 那日海凭借磅礴的力量,强行破阵而出时的画面,一直都在他们的脑海之中,想到这里他们能够做到的只有沉默,然后便是警惕凛然,心生悸意。 许家伦煎好了第二轮药,走到床边,轻轻拉了拉他的被角。嗯,这位许家伦也就是书院之中的那唯一一个书童,算是书院的第三代最早的人,因为当他跟在二师兄身边的时候,后山中有些人都还没有拜夫子为师呢,但是,二师兄并没有正式收他为徒,所以,书院第三代的大师姐便是夏宇的弟子,司徒依兰。 九师兄掀开被子,有些烦 “天天喝药,有啥用啊?” 许家伦看着他,很认真地说道 “不喝药,难道就有用吗?少爷说过,如果怎么做都没用,那么你是做还是做还是做呢?当然还是得做,因为只有去做才有可能,不做就没可能。” 房间里忽然再一次的安静了起来,许家伦的话让书院众人都是一愣,这是一个很浅显的道理,如今却要一个晚辈来提醒大家。 但是,这帐篷中的压抑甚至有些绝望的气氛,也被这句话冲淡了很多。 九师兄在十一师兄的搀扶下,艰难地坐起身来,端过药碗,大口大口地喝着,五师兄等三人,也是以最快的速度喝着药。 他们想要尽快的恢复过来,哪怕他们打不过西陵的海,但是,多些力气,便是让对方也多费些力气。 夜渐渐的深了。 夏宇也被许家伦的话提醒到了。 确实,既然自己如今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桑桑,自己不知道在见到桑桑后应该如何去做,但是,难道这样就不去见了吗? 难道就这样等着她被观主找到?然后被观主打伤甚至是真的做到换天? 就这样看着事情的发生,这是夏宇不能接受的,桑桑如今确实是昊天的化身,是西陵的天女,但是,她也是夏宇自己的妹妹啊,让夏宇看着自己的妹妹出事,这是夏宇不愿意的。 所以,夏宇决定去见桑桑了,但是,如今是半夜,这个时候,去见她怎么都不是很好的,不仅仅是因为礼节,还因为桑桑此时怀着孩子,不能让她休息不足。 所以,夏宇决定等到天亮便走进屋子。 但是,也就在这个时候,屋子中发出了一声嘶哑的吼声。 夏宇认识,那是桑桑的声音,听着声音,此时的她应该是正在遭受着什么极致的痛苦。 听到这声音,夏宇坐不住了,他快步的跑进屋子。 在屋子门口是那只青毛狗,夏宇知道,这是桑桑从佛祖棋盘中带出的那只青狮。此时的它正守在屋子外,不让任何能够威胁到桑桑生命安全的生物靠近这里。 夏宇自然是其中之一。如果是平时,夏宇还会和这只青毛狗好好的说道说道。但是,此时的他心中想着的都是桑桑的安危。 所以,他出手了,甚至在青毛狗出手前就出手了。 当然,他没有伤害青毛狗,毕竟这也是为了保护桑桑。夏宇只是将这只青毛狗扇到了远处,一时半会回不来了而已。 夏宇推来房门走了进来,便看到此时的桑桑躺在床上,下身已经流出了一些液体,夏宇觉得那应该是羊水,看来,桑桑此时应该是临盆了。 而桑桑显然是没有生养的经验的,因为,她手中正拿着一把刀想要给自己做刨腹产? 夏宇有些惊讶了,他不知道桑桑是怎么想的。
182新生(中)
其实桑桑一开始也不是这么想的,在她原本的计划中,到了临盆的时候,她会前往最近的城市中找到一个产婆帮忙的,但是,此时的她显然是来不及了。 这其中其实是有着夏宇的原因的。 夏宇来到房屋外的时候,桑桑便感知到了。 首先是惊讶,惊讶夏宇是如何找到这里的。 然后便是惊吓,就像先前说的那样,此时的夏宇对她来说,甚至比观主还要危险。 在恐惧的作用下,桑桑早产了。 为了应付夏宇随时的出手,桑桑便做出了刨腹的决定。 本来在桑桑的认知中,屋外的青毛狗会帮她顶住一段时间,等到夏宇能够进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完事了,到那个时候,她是战是逃就都好说了。 但是,事实却没有按照她的想法去进行。夏宇直接就走进来了。 看到夏宇进来桑桑是很惊恐的,毕竟,她想要活下去。 然而,夏宇的举动更让她赶到不安。 夏宇进屋便将她手中的刀用念力夺了下来,如果此时的桑桑还是原本的她,即便变得很是虚弱,也不会让夏宇这么容易的从手中夺走唯一的武器,但是,此时的桑桑是超乎寻常的虚弱,她的全部精神此时都在自己身体的疼痛上。 桑桑真的没有想到,生孩子会是这般的疼痛,疼痛到即便是她,是从小便受尽阴寒之苦的桑桑也无法承受的,疼到此时的她只能将全部的精神都放在这上面,不同的用念力去麻痹自己才可以忍受。 这样的桑桑,是完全不是夏宇的对手的,所幸,此时的夏宇并没有要对桑桑出手的想法。 他现在的精神都在自己即将出生的外甥身上。 屋子中的火炉上此时正煮着一锅鸡汤,但是,却有些熬干了,散发着刺鼻的糊味。想来,在夏宇来之前,桑桑正在煲着这汤打算给自己以及自己腹中的孩子补充营养。 但是,夏宇来了,桑桑便不敢动了。 桑桑不动,这座屋子便不会被人看到,至少理论上是这样的。 先前观主不是没有找到过这里,甚至过来了不止一次,大师兄也来过,酒徒也来过,但是,桑桑都没有动,也没有走出这间屋子,所以,他们都看不到这间屋子自然也就找不到桑桑了。 但是,夏宇来了便看到了这间屋子,这是桑桑没有想到的,即便夏宇没有走进屋子,桑桑还是受到了惊吓,这才导致早产的发生。 其实,先前观主找到这里的时候,桑桑受到的惊吓并不比夏宇来到这里的少,甚至,还要多一些。 桑桑本应该是最擅长算计的人才是,但是,在不断的虚弱后,她的天算便需要借助工具才可以算清出这个世间的一些事情。 夏宇没有走到桑桑的身边,他知道这仅仅是一个开始,桑桑生产将会持续很久,而刚开始这个时候,本不需要他。 他需要为桑桑接下来的生产中准备一些富有营养的食物,还可以随时帮桑桑补充营养。 现在锅中的那鸡汤肯定是不行的了。 夏宇突然有些后悔将那只青毛狗丢的那么远了,如果它还在的话,夏宇可以让它去打一些物回来,或者是保护桑桑他去打一些物回来。 不过,此时,在桑桑身边的只有夏宇一个人而已,而此时需要打,也需要保护桑桑。 现在的桑桑是不能维持自己的世界的了,所以,这间屋子也出现在了世间,如果这个时候观主来了,便可以发现桑桑。 所以,夏宇转过头,看向此时躺在床上,虚弱无比的桑桑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生产,但是,想来这应该不是正常的日子,你从棋盘中出来早就过了一年,我不明白,是因为你是昊天,所以,怀孕的时间也比人类长?” 桑桑也看向夏宇,很是虚弱的说道 “如今的我,很虚弱,比完全可以不费力气的杀了我,为什么不动手?” 夏宇摇了摇头 “你是我妹妹,所以,我不会杀你。” 桑桑的眼中有些一些恐惧 “可是你想要破开这天。我是这个世界的规则集合体,如果你要毁灭这个世界,我便没有办法再继续存在下去。” 夏宇在一次的摇了摇头 “你不会有事的,神国中还有一个昊天。” 桑桑艰难的坐起身来,透过窗户,看向远方不知何处 “新教在世间传播日久,道门逐渐衰败,我变得越来越虚弱,这又说明什么?” 桑桑的意思便是说她还是昊天,既然她是昊天,那么这个世界被毁她便会死。 夏宇顿了顿,慢慢的走到了床边,将坐起的桑桑扶着躺了下去 “你正在变成人类,而且你正怀着孕,变成人类你本来就会虚弱,更何况,怀孕的人也很虚弱。” 桑桑抬起头,看向夏宇的眼睛,她的眼眸深处有着极大的恐惧与哀恸。 “我真的很怕死。” 桑桑面无表情说道,她的脸上此时已经遍布了泪水,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疼痛。 “从我在神国醒来的那一刻,我就开始害怕会死去,我不想死。” 夏宇突然有些心疼,他抬起手,想要抱住此时的桑桑,但是,手抬到一半,便又放下了,只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没有在说什么 “都想要杀我他们想要杀我,你们也想要杀我,我现在可以被杀死,所以我很怕,我很怕连他和你也要杀死我。” 桑桑不停地流着泪,脸上带着奇异的悲伤 夏宇再次叹了一口气 “我不知道以后会怎样,不过,如果你这么怕的话,书院可以不再继续做下去的。” 夏宇顿了顿,继续说道 “你那只狮子让我丢的有些远,而你此时很需要营养,我不知道你现在还能不能做到先前那样躲在自己的世界里,因为,我现在需要去给你准备食物了。” 桑桑即便是恐惧至极,泪流满面,她的脸上也一直都如同以前在桃山或者历红尘时那样漠然,但是,夏宇知道她此时很是不安,因为,夏宇和她都明白,观主想要做什么。 她与道门之间的关系很复杂,她是道门供奉的神明,也是道门替人类选择的看门人,当道门决意毁灭她时,便意味着人间将要遗弃她。 所以,她才会慢慢的便虚弱,直至现在能够被杀死。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到生命的真切与悲哀,所以,她开始恐惧与不安,那些情绪最后都变成悲伤。 夏宇不是她最信任的那个人,这个世界上,她现在只信任宁缺,因为,那是她的男人,因为她给他斟过很多次茶,在一起度过漫长的岁月,同过无数生死,早已难分彼此。 此时的人间对于她来说就是一片黑暗,也只有宁缺能够成为她的那一盏明灯。 此时夏宇问她能不能暂时的保护好自己,桑桑不知道怎么回答,即便是她在夏宇的面前流露出了自己的真情实感,但是,她还是不那么信任夏宇,毕竟,这个世界上,最有可能杀死自己的就是夏宇和观主两人了。 夏宇看向面色没有什么变化,眼神却在不断的流转的桑桑,便明白了她的犹豫,不由的觉得有些为难。 桑桑此时的身子真的很虚弱,如果不是临盆的话,夏宇一定会将她带回到书院然后好好的给她补一补,可是她现在临盆了,今夜就会生产,现在更是虚弱的只能躺在床上,所以,夏宇很犹豫,自己应该怎么做才行。 所以,夏宇沉默了,因为,夏宇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现在这种情况,观主随时都可能会出现在这座小屋外,如果自己离去了,那么桑桑的安危便会出现问题。 桑桑看向沉默的夏宇,不知道因为什么,突然觉得,很安心。然后,便犹豫的开口道 “陈某要杀我。” 夏宇抬头,看向桑桑,语气很是沉重的说道 “我知道,宁缺和师兄师姐们也隐约的猜到了。但是,还是有些想不明白他究竟要做什么。” 夏宇停了一下,颇有趣味的看向桑桑 “其实我一直想不明白,如果你能推算未来,就像明字卷里写的那些话一样,你知道老师会化身成月,知道佛陀会隐于山间,知道观主会另觅道路,那么何必降临人间?你没能完全战胜老师,反而自己变得越来越虚弱危险。” 桑桑看向夏宇,语气有些苦恼 “我算不到自己之后的未来,曾经在过去看到的现在的未来,过于模糊,而无法确信,因为有变数。” 夏宇点了点头 “明白了,因为老师,因为我,因为宁缺,所以,你不确定。” 桑桑突然说道 “只能坚持一会。”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但是,夏宇却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于是站起身,走向屋外 “我会快些回来的。” 桑桑点了点头,然后有些犹豫的开口 “哥,,,,不要让我失望。” 夏宇停下脚步,回头说道 “我总要看到自己的外甥或者是外甥女才是。” 桑桑顿了顿 “都是。” 夏宇愣了愣,笑了起来 “宁缺还很是好命啊。” 然后,便走出了房间。在走出房间的那一刻,他身后的屋子,连带着周围的事物都消失了。夏宇知道,这是桑桑动了手,将这一切收进了他的世界之中。 原先的桑桑,可以保持事物不变,只将自己收紧屋子,但是,此时她很虚弱,只能做到这样。 夏宇没在啊耽误时间,就像先前说的那样,观主随时都可能出现在这里,如今这里的样子,根本无法瞒住观主的眼睛。 此时的天弃山深处,其实并不缺少事物,先不论热海深处的牡丹鱼,就是这天弃山之中便有着雪狐,雪鸡,雪兔这样的小动物。 对于此时的桑桑来说,这些都是大补之物啊。所以,夏宇每一样都捉一些。 夏宇的动作很急,因为现在他的时间真的很急,在生产这件事情上,其实桑桑并不需要他的帮助,就算需要,他也做不了什么。 不过,桑桑生产的时候,便是她最虚弱的时候,所以,夏宇需要守在她的身边,守在自己妹妹的身边。 然后,夏宇便回来了。他没有走进屋子,虽然这个时候,屋子已经出现了,显然,此时的桑桑已经不能在屏蔽事物进入自己的世界了。 夏宇知道如果自己在屋子中,桑桑不会安心,所以,他就坐在了屋子外。 用念力将屋子中的铁锅取了出来,就在屋子门口这里,开始做着食物。其实,夏宇在做饭这件事情上,真的没有什么天赋,平时,也都是山山做给他吃的,他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做的好吃,所以,他带回来了很多的食材。 想来,这些食材用完,那只青毛狗也应该回来了,到那时,就不用他离开去寻找食物了。 锅子架在了屋子门外不远处,夏宇用念力在锅子下维持这一堆火堆,这里还是太冷,即便是火焰,也能被冻结。 然后,夏宇便看到了一缕青色出现在了面前的雪地上。 夏宇知道,观主还是找来了。 这已经不是观主第一次来到这里了,他每次过来便能够感觉到这里的一丝不正常,所以,他推测桑桑应该子啊这里,但是,她躲在自己的世界中,观主是进不去的。 不过,现在不同了,观主又一次的经过这里,便清晰的感觉到了她的气息,所以,他来了。 然后,他看到了夏宇,出乎意料的看到了夏宇,他原本以为看到的会是宁缺才是 “没想到会看到你。” 夏宇随手将锅中的食物盛了出来,递给了一旁的青毛狗。看向观主,慢慢的站起身来 “小师弟的事情比较多,所以找过来会慢些,但是,我却比较闲,就过来了。” 观主皱了皱眉 “道门和书院的目的是一样的,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选择这条路。” 观主看着夏宇,平静里透着长辈的自然 “书院和道门,都不想有昊天,至少在最后那段旅程之前,我们可以同道而行,还是说,你真的可以说服自己认为夫子为非?” 夏宇站起身,将腰间的冰玄取了出来 “不,老师没有错,事实上你也没有错,人类确实不再需要一个昊天。” 抬起手中的冰玄,指向观主 “但问题是,她是我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