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荷梵说,临近初春,各地上书禀告奏疏多如牛毛,长明殿内明灯燃至天明。
那宁逾白岂不是没休息?
习武之人精力固然高深,可也不是这么个熬法。
待会儿先去趟御膳房,看看有没有大补汤盛一碗给宁逾白。
得让他知道自己心里是疼惜他的。
“我想起来了。”寒露倏然出声,神态多有激动,“他在我宫里当值时,每逢初一十五必去采买司,说是托人买的小东西,每次去回来总要带点新鲜玩意儿讨我欢心,有时是话本子,有时是新出的胭脂水粉。”
燕云殊如墨长眉微扬,很好。
“他没说去见采买司的谁?”
“没有,每当我因这事发脾气,他都会…会花言巧语哄我,两三句话我便忘了初衷。”说到这里,寒露羞愧难当。
燕云殊不在意:“行了,你安心等着,不日朕安排人秘密送你出宫。切记,出宫后隐姓埋名,远离人世。”
寒露眼里瞬间集满泪光,忍着痛哭冲动,双手立于头上行跪拜大礼,哽咽道:“多谢陛下不杀之恩,臣妾感激不尽,待恢复自由之身,必日夜念经诵佛,为陛下祈福。”
死过一回地燕云殊不大相信这套,缓缓走到她面前,俯身和她饱含泪水的双眸对上,微笑道:“朕话还没说完,先别急着谢恩。若你说的是真事,过往一概不究;若你胆敢骗朕,朕让你死无葬身之处。”
寒露让他话语里隐藏的杀意扑得浑身发寒,没忍住打了个哆嗦,软倒在地,不敢言语。
燕云殊收起笑容往外走:“你好自为之。”
殿内打开,外面的天不知何时变了。
明明来时晴空万里,有风有麻雀,满是岁月静好的味道;他在里面没待上一盏茶功
夫,湛蓝天空变得灰蒙蒙,淡薄如烟的乌云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笼罩在盛歌上方,仿佛映照着什么。
燕云殊收回视线,捂紧荷梵递过来的小暖炉,嗓音微哑:“去御膳房。”
御膳房。
里面烟火缭绕,香气扑鼻。
外面太监跪成片,鸦雀无声。
本是忙碌吵杂的时候,因燕云殊大驾光临,不得不停下手里活儿接驾。
燕云殊没什么架子,边往御膳房里走边说:“起来,朕过来随便看看,你们继续忙。”
众人面面相觑,不敢动弹。
御膳房总管汤绍请示地看向荷梵,得到几不可见一点头,手上下摆成小扇子,嘴里小声催促:“快快快,灶上的菜还在锅里,锅下面的柴火不能灭,炭炉里煨着的猪腰山药汤不能过火候,快动起来!”
汤绍偷看一眼,发现燕云殊直往里面去了。
连拉带踢得将人弄起来,又快步跟在荷梵身后进去。
燕云殊从小到大没进过厨房,真正十指不沾阳春水得金贵人。
心血来潮过来,看这个新鲜,看那个好奇。
他不想给人添乱,因此双手背在身后,只看看不乱碰。
“这是什么?”他走到个小炭炉前问,微微倾身,一股清香外加鲜美的味道充满鼻息间。
荷梵往旁边错开,好让汤绍顺利上前回答。
汤绍满脸感激地朝荷梵轻点头,躬身谄媚笑道:“回陛下,这是猪腰山药汤,是林太医嘱咐我等每日必给陛下安排的养身汤。”
燕云殊脸色微妙一瞬:“那这汤好了吗?”
汤绍闻言微怔,很快反应过来,拿过帕子掀开砂锅盖,取过勺子轻搅,色泽鲜艳,香味浓烈,他放好勺子和盖子,转身回话:“回陛下,好了,陛下可要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