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年轻医生,都会重复经历这样失望、绝望、自我怀疑的心情,换做从前,简清不会安抚,只会冷硬地嘲讽一句“要么接受,要么离开。”
如今,性情软化许多,给自家师弟灌了碗鸡汤:“每一个晚期癌症患者大概率要走向死亡,我们为什么要浪费时间资源去治疗、研究?因为十年前,我们国家癌症5年生存率是309。十年后,上升到405。十年,几百万医疗从业者、科研工作者、志愿者日日夜夜研究,换来的近10个百分点。张跃,微观来看,你救不了几个人,宏观来看,你可以成为下个十年生存率增长的一个百分点。”
这是一个充满绝望的领域,这是一个需要面对一次又一次失败的领域。
也许终其一生,都很难治愈几个病人,一生的贡献,也只是化作那百分之几的增长率。
可现代医学就是这样,它不是一个人施工的屋宇,医生、护士、患者……它是一群人,一瓦一砾、共同铸就的殿堂。
晚上11点,简清换下白大褂,去病房接鹿饮溪回家。
“老虎、小白兔、仓鼠……最后画一张,熊猫。”黑白线条勾勒的圆滚滚动物落在纤薄的a4纸上,纸张放到了枕边,陪伴瘦弱的小女孩入眠。
桑桑在药物作用下,逐渐陷入睡眠。
桑桑的母亲还在轻声倾诉桑桑小时候的故事。
说桑桑是留守儿童,小时候,她们都在外地务工,过年才能回一趟家,看看老人和小孩,早知道会有今天这个模样,当年不管再苦再累,她都该把桑桑养在身边。
如今,相伴的时日无多,再后悔也无济于事,只能在痛苦和煎熬中度过剩下的每一天。
鹿饮溪边听,边在纸上涂涂画画。
她小时候也是留守儿童。
被顾明玉丢到了乡下。
那时候乡下通讯不发达,不像现在人手一个智能手机,十里八乡,也就一台座机电话,想打电话听听母亲的声音,还要到别人家去,说些好话。
顾明玉从不会往家里打电话,从来都是外婆打给她,又怕打扰到她的工作,借着逢年过节的由头才敢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