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偏头看了江一则一眼,带着一种看穿一切的笑意。
江一则怀疑他应该是知道自己跟赵无眠的事的,不然也不至于一句都不问。
但李牧没戳破,只问道,“你听说过空心病吗?”
江一则依稀记得在新闻上见过,但没怎么上心。
“听说过,不是很清楚。”
李牧把锅盖盖上,转过来对着江一则,“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从小就很努力很优秀,不断拼搏取得了很多别人羡慕的成就,但是有一天他也开始觉得累,也会困惑这种没有尽头的努力是为了什么。”
“慢慢的,他会倦怠,会不想努力,会觉得这一切都没有意义,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甚至不知道活着是为了什么。你有过这种感觉吗?”
江一则沉默良久,“可能有过吧。”
他一直都把自己绷得很紧,苛刻到近乎残忍。他从来也就不喜欢学习和工作,他只是麻木地告诉自己我需要做,却不愿去思考为了什么。
如果不是赵无眠——在最艰难的时刻,如果不是因为还有对赵无眠的想念,他可能真的会支撑不下来,像李牧说的那样,终有一天被压得了无生趣。
李牧也不意外,笑了下,“我曾经就是这样的,有一段时间我觉得一切都没有意义。”
“实不相瞒,我多少还是有点自负的。” 李牧冲江一则挑了下眉,“我听赵无眠说你是个高考状元,大学修了三个专业,你应该能懂这种感觉吧。天下英雄出我辈,总觉得活着就要改变世界。”
江一则唇角稍掀了下作为回应,但没应声。
李牧也没觉得有什么,继续道,“培养出一个像你我这样的人是很不容易的。我不愿意给资本家打工,也不甘心平凡一生。刚上大学的时候我想,我定要做出一番自己的事业——让我自己认同的事业,不辜负我十几年天赋、努力和抱负的事业。”
“可是上大学后我慢慢的 失去了方向。我从小努力的目标就是考个好大学,然后也考上了;考上之后就是想保研,也保上了,看着师兄师姐的发展觉得我这辈子一眼也就能看到头了,我真的不知道奋斗这么多年是为了什么,开始对学习和生活都很厌烦。”
江一则听着李牧的话,想到了赵无眠。
赵无眠为什么会来支教呢?
之前江一则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因为赵无眠向来仁爱善良,支教对他似乎是一件很平常的事。
让人不由得忽视了它或许有别的原因。
“我来支教是误打误撞的,完全是因为想逃避学业,换个生活,当初也没觉得自己能支出个什么结果。” 李牧说。
“可是来到这里之后,我真的发现了自己的价值,感觉一切都变得有意义了起来。我第一次真正感受到鲁迅先生说的那句,摆脱冷气自我发光。”
江一则点了下头,“然后你毕业了就回到这里了?”
“嗯。” 李牧抿嘴笑了下,“我在写毕业论文的间隙准备了一个星期,就考上了这里的编制,成为了一名正式的教师。所以说世事难料啊,我跟赵无眠不一样,他脾气特别好。我自己读书的时候,连年级第五的问我问题我都嫌他笨,谁能想到我以后会当一个 老师呢。”
说到老师两个字的时候,李牧稍顿了片刻,迎着青藏高原通透洒脱的阳光,唇角微扬。
“我知道你并不怎么关心我的事,” 李牧是学哲学的,最擅长的就是透过现象看本质,“你是想知道赵无眠是怎么想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