钮茗海点点头:“那行,我就不问了,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吧。”
陈赞犹豫了一下,说:“要是钮师兄能保证不跟虞哥说,我跟你谈谈也无所谓。”毕竟每个人都需要一些倾诉的对象,他和谈天的事,就他姐和谈阳知道,他们不可能给他提供任何客观的建议。
钮茗海举起手:“我保证不跟虞彦说。”说完就笑了起来。
陈赞想着这事虞彦迟早会知道的,到时候得跟他说一声去,省得他八卦给虞叔叔听见了。然后开始说:“我们其实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钮茗海哇了一声:“竹马成双啊,真幸福!”
陈赞听见这个说法就囧了,红着脸点点头:“时髦一点的说法,是这样的。”
钮茗海感叹说:“这样就知根知底了,再好不过了。不过也有一点不好,要是想出柜,两家都知道了,一点缓冲的余地都没有。要是父母反对得厉害,双方父母那边容易生矛盾。”还有一点钮茗海没有说出来,要是他们以后分手了,那才叫尴尬呢。
陈赞没有考虑到那么多,只模糊地知道以后出柜会非常艰难:“谢谢钮师兄指点,我会好好考虑一下这个问题的,找个最合适的方式。”这时候炭烧生蚝已经烤好送上来了,“尝尝,钮师兄。”
钮茗海用筷子夹起一个尝了,点头:“嗯,味道还不错,很浓的蒜香味。”
陈赞说:“北方人的口味比较重一点,所以烤生蚝放很多蒜末,其实原味的更鲜。”
“你吃过原味的?”钮茗海问。
陈赞愣了一下,这辈子还没有吃过原味的炭烧生蚝,上辈子吃过,他给记混了:“嗯,去上海的时候吃过,那边的人口味比较淡。”反正钮茗海肯定不会找谈天去对账。
钮茗海吃着烧烤,喝着凉茶,话渐渐多了起来,说他发现自己的性取向,先后谈了两个对象:“他们都没有跟我长久在一起的打算,都不想跟家里出柜。上一个还想叫我一起出国去,但也还是偷偷地背着我交女朋友。我只想找个人过一辈子,但是——太难了。圈里乱得很,全都是一夜情,混交,骗婚。陈赞,你千万不要混到圈子里去,这样会让你对人生失望的。”
陈赞看着他,不由得对这个男孩同情起来,在同志圈里,找一个真诚的互相喜欢的人太难了,彼此都有着自己的目的,为了性,或者为了钱,也有为了感情的,但是总很难互相撞上,或者撞上了,两个人都不来电,只能继续错开,继续寻觅。
钮茗海又继续说:“陈赞,你知道我多羡慕你吗?居然能有一个人陪着你一起长大,而且这个人又正好喜欢你,你也喜欢他。这简直是太幸运了,为什么我就没有这么好的福气呢?我那些发小,一个个都糙得不能再糙,就没有一个能够让我意淫一下的。”
陈赞笑起来,自己是挺幸运的,不过这是重活了一辈子换来的幸运,他举起凉茶罐子和钮茗海的撞了一下:“钮师兄,你别灰心,总会遇到那个命中注定的人的,真的,要有足够的耐性,命运会馈赠努力生活的人的。”
“真的吗?我希望这一天能早点到来。”钮茗海侧头认真地看着陈赞,然后喝了一大口凉茶,明明一点酒精都没有,他觉得自己有点醉了的状态,感觉非常美妙,陈赞是个让人感觉到希望的人。
吃完烧烤的时候,两人又回到网吧门口,陈赞去推车,钮茗海说:“今天不骑车了吧,我开车送你回去。”
陈赞摇摇头:“还是算了,我骑车回去,明天还能骑过来,要不然就得走路过来,大热天的,走半小时路能要人命。”
钮茗海摆摆手:“那好,路上小心。”
陈赞骑着车,才想起来一件事,钮茗海开车到他们网吧来上网,他知道虞彦去九寨沟旅游去了,难道是特意来找自己的?不过今晚上那顿宵夜吃得值,总算让他死心了吧。想到这里,心情不由得分外轻松。钮茗海还是个挺有风度的人,他肯定能找到自己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吧。
抬头看看天上稀落的星子,谈天和谈阳今天还在苏州,他们晚上在哪里住呢,现在是不是已经睡了?兄弟两个,会不会又生矛盾?
回到家,看着空荡荡的屋子,明明只有四十几个平方,却觉得空旷得可怕,没有等着自己的那个人,多小的空间都会觉得很空旷,因为心的寂寥。
陈赞洗了个澡,还是没有睡意,大概是吃了宵夜的缘故,胃里胀满的,有点不太舒服,他决定去收拾一下屋子。地铺已经收了起来,客厅里空了一角,陈赞想着是不是在屋里添一张行军床,这样谈阳就不用睡沙发了,毕竟那么大的个子,睡沙发总有些憋屈。
陈赞盘算了一下,又开始去清理自己从宿舍带回来的那个纸箱子,里面都是些书啊、本啊之类的小物件,还有自己的相册、相框,都没来得及摆放出来。
他翻了一圈,将相框拿出来,摆在书桌上,里面是他和谈天兄弟三个的合照,他们三个都笑得有点傻,只有自己一脸的严肃,有点不搭。
这照片是他们小学毕业那年拍的,学校请摄影师来给大家拍毕业照,另外还给大家拍私人照片,当然是另外收费的。当时的彩色照片刚好兴起,谈天非要拉着他一起合影留念,自己将在一旁看热闹的谈阳和谈伟都拉了过来一起照。
时间应该是四五月份,天气不算太热,都穿着长袖。自己穿了件白衬衣;谈天穿了一件红色的棉毛衣,衣服袖子上还有两条白线;谈阳脖子上挂着一根绳子,上面是他家的钥匙,还有一个透明胶带圈,有点傻气;谈伟完全没长开,还挂着鼻涕,是个小不点。
陈赞看着照片,笑了起来,把它摆放在桌上。又看见一个蓝色封皮的笔记本,拿出来一翻,居然是自己当初去一中时写的日记。
陈赞拿着日记本,坐在床边,翻开了第一页“1998年2月6日星期五雨今天是我来一中的第三天,心情很糟糕。中午下课的时候下雨了,没带伞,看了一圈,周围全都是陌生人,他们三两成群,共着伞走了,我没找到那个想看到的人。要是他在,他一定会非常神气地亮出一把伞来,说:‘嘿嘿,看我神机妙算。走,吃饭去!’就算是没有伞,他也一定会扯开自己的外套,将我们两个都遮起来,然后跑去食堂。他不在,没人为我送伞撑衣,我只好自己给自己撑衣,感觉糟透了。有点埋怨姐姐多事了。下雨了,那个傻子自己带伞了没?”
陈赞看着当初的日记,心有点酸酸的,吸了下鼻子,分外想念谈天,可惜他们都没有手机,不能够说联系就联系。手机有点贵,要不还是买一个吧,至少能联系得上他。
陈赞翻了一下本子,每一页都写了,他现在特别想写点什么,站起来往纸箱里找了一圈,没有空余的本子。又看到旁边的一个纸箱,那里是谈天的杂物,不知道他有没有新本子,便去翻看,有一个带了锁的本子,小小的锁旁挂了两片银色的钥匙。陈赞笑起来,谈天还像个小女生一样买带锁的本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