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乐杨讷讷地说,把目光转向窗外。
剩下的路程尽是沉默,方明栈把乐杨送到楼下,车门一关就挂档加速,懒得听乐杨礼貌而虚伪的道谢。
回到自己的公寓后,他收到简青黎发来的微信:“对不起今天不该骂你。”
方明栈没有回复,面对“简青黎”,他做不到游刃有余,还是跟cyan说话的时候更自如。
“明天去扫墓别忘了。”简青黎又提醒。
“知道。”
“明天人多,我不想开车,你来接我一下呗。”
他们曾是最亲密最熟悉的人,隔着屏幕,冰冷的文字也带着撒娇的痴态。方明栈回复:“八点。”
他知道简青黎喜欢赖床,故意把时间定这么早,就是为了报复。
不过这招最终没奏效,因为简青黎半夜就醒了,听着噼里啪啦的雨滴声一直睁眼到天亮。他想起很多逝去的人,比如他外婆,青年守寡,含辛茹苦地把叶香拉扯大,结果女儿未婚先孕,在小县城里人尽皆知,成为笑话,她一怒之下将女儿赶出家门,并且固执地断绝了亲子关系。多年后她病重,叶香带着简青黎回去探望,老人家已神志不清,嘴皮哆嗦着发不出连贯的字句,皱纹里灌满浊泪。叶香抱着母亲失声痛哭,一声声地喊“妈”。老人过世后,她有一次对简青黎说,你外婆心软,最后还是原谅了我。
其实外婆并没有原谅,简青黎根据她的口型,猜测老人家临终时不断重复的那个字是“滚”,但他将一切都藏在心里,并不去戳破叶香的幻觉。他知道,那些弥留之际尽释前嫌的桥段,往往不是真相,只因活着的人需要它,它才成了真相。
至于叶香临终前叮嘱的“把我葬在你简叔旁边”又是真是假,就成了简青黎的一道判断题。他宁愿相信这是叶香的心里话,所以满足她的要求,把她安葬在简辰关的坟墓附近。
每年清明,天气似乎都不怎么友好,今年也不例外。潮湿的阴云在远方浮动,绣花针一般的雨丝密集地洒落,举目四望,世界笼罩在一片暗淡的愁雾中。简青黎靠着阳台栏杆,俯视马路上的行人,他们有的撑着雨伞闲庭信步,有的以手遮眉步履匆匆,一个小学生背著书包穿过斑马线,脖子上的红围巾迎风飞舞。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注】好诗句都叫古人说尽了。
公寓门外传来叩击声,礼貌地敲了三下。简青黎看了一眼时间,七点五十九,极为准时。
“你来啦。”他拉开门,对男人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