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裕本来做好了要让萧慎玉吃吃苦头的打算,但对方如此礼让谦逊,倒让他不好发作了。他脑里思绪翻涌,眉目却沉静,闻言道:“我不是顽固不化的腐儒,知道儿孙自有儿孙福,若易安相中的不是你,我也不会犹豫,只管让他高兴,但偏偏他看上的就是你。王爷,我这个做父亲的为何犹豫不决,你应当清楚几分。”

“我知道,郡王觉得我不好相与,害怕易安受我欺负,又觉得皇室中人薄情寡义,担忧我与易安走不长久。郡王的担忧我都明白,也能理解。”萧慎玉平静地与江裕对视,任凭对方用挑剔的眼神刮着他,“我的确不是善人,但绝不会欺负易安。郡王,说句腻歪的话,我捧着他都还嫌不够小心。”

江裕不答,暗道:的确腻歪。

“我从来没有对任何人动过这般心思,除了易安,我们之间不会生离,也不会死别。死后身子化为白骨纠缠,烂成腐土交融,谁也不能分开我们。”萧慎玉看着江裕,突然起身,在江裕的注视下撩袍跪地,沉声道,“我是真心喜欢易安,想与他结发恩爱到老,护他一生欢喜平安,请郡王成全。”

江砚祈已经赶到,他没有看见猜测中的鸡飞狗跳,也没有听见江裕的呵斥,他站在门外,看着萧慎玉俯首磕头,被那沉闷的磕头声震得心头一颤。

萧慎玉为他下跪磕头了?

萧慎玉倒是在床榻间跪过,但这位爷给谁磕过头啊?

江裕差点就要站起身来,他千想万想,猜测萧慎玉会用王爷的身份暗压,会诡辩,甚至会婉言相求,却没想到他会平静叙之,不卑不亢,如此诚恳。江裕暗叹了一声,摇头之际用余光撇到了门外,那偷听偷看的小畜生披头散发地站着,像失魂落魄的野鬼,可怜得红了眼睛。他吁了口气,道:“你既然视我为长辈,那我就受了这礼。你行此大礼,我也问你,若你毁诺,该当如何?”

萧慎玉抬头,道:“便让易安亲手了结我,我死后堕入畜生道,永——”

“行了!”江砚祈推开门,低声道,“不许说。”

萧慎玉听见他嗓音中的颤抖,没敢看他,只再次道:“请郡王成全。”

江砚祈走过来跟他跪在一起,把头一磕,吸吸鼻子道:“爹,请您成全。”

“……行了!”江裕气馁地挥了挥手,“可怜兮兮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棒打鸳鸯呢,既然你们这么情深义重,我就成全你们。但是——”

江裕看着兴奋抬头的江砚祈,暗骂:小畜生没出息,又看向嘴角微微勾起的萧慎玉,沉声道:“怀川,你要记得今日所诺,否则我这个做父亲的,绝对会倾尽全力为我儿子做主!”

“怀川谨记。”萧慎玉磕头,“多谢您成全。”

江砚祈嘿嘿一笑:“谢谢爹,您真好!我能当您儿子,简直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