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经附身到栖魂傀儡上了?”说的是问句,但她的语气相当笃定。
薛无晦顿了顿,才有些矜持地说:“是。”
他还状似不经意地拂一拂衣袖;暗纹铺陈在漆黑的衣袖上,不经意光泽一闪。
云乘月彻底微笑起来,伸出的双手也抬得更高。
她笑眯眯道:“那就凭我千辛万苦在水府中历险,为你收集完成了栖魂傀儡的材料,如何?”
薛无晦眉尖一动,本能道:“你为我不过顺便……”
话语未尽,迎着她的目光,帝王却忽然闭口不言。他不易察觉地偏离了视线。
他眉眼天生阴郁,眉头略下压、眼帘略下沉,如黑云蔽日、大军压境的战场。然而在这略微的一转眼之间,他的目光中乍然生出一点涟漪,仿佛阳光照在冰面,那冰顷刻要融化似地。
“……罢了。”
不待那点波光显露,他便飞快地吐出这两字,再又飞快一转身。
漆黑大袖在空中一拂,尚未全然落下,一颗干枯的头颅就被扔进了云乘月怀里。
云乘月连忙接住,爱惜地摸了摸头颅枯草似的头发。有一段时间不见,干尸头颅还是那模样,空洞的眼眶凝视着她,干瘪的皮肉如同凝固的时间。
“谢了。”她愉快地说,并深深吸了一大口。
接着,她抱着干尸头颅,就打算躺回床上,继续睡觉。
“……站住。”
薛无晦倏然回头,拧眉道:“你去哪儿?不许睡。过来。”
云乘月一边膝盖已经跪在了床上,闻言背影一滞,缓缓回头,目光无奈中带着幽怨。
“对哦,你不说我都忘了……你大费周章让我进来地宫,有什么事?”
薛无晦说:“乐陶想见你。”
这句话让云乘月一怔。她的睡意烟消云散。
她愣愣看了一会儿薛无晦,脱口道:“原来你真没吃啊。”
薛无晦:……
他隐忍地叹了口气:“你究竟把我想成什么人?”
云乘月顿时有点尴尬,只得轻咳一声:“没有没有,就是……不知道怎么地,出了水府,之前发生的事好像就离得很远了。”
明明是刚经历过的人和事。
薛无晦示意她跟上,口中道:“并不奇怪。试炼之地为了防止内容外泄,都设置了规则,模糊试炼者的记忆。”
“你还能清楚地记得乐陶,已经是规则被破坏大半的结果。”
云乘月抱着他的脑袋,跟在他身后。她侧身探头,见前方原本是墙壁的地方,竟然无声无息地滑开了一扇门;大匹砖石自动排列,形成一道四四方方的入口。
“……这里原来还有暗室?”她惊叹道,“不愧是皇帝的陵寝。你一共有多少暗室?”
薛无晦没回头:“机密,不告诉你。”
云乘月眉毛动了动,保持微笑,轻描淡写:“哦,我就随口问问,你还当真了。”
薛无晦:“激将法没用。你不是要吸那颗头?安静吸你的。”
云乘月:……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但薛无晦最近斗嘴的功力好像变强了不少。她暗忖,应该不是她变弱了吧?嗯,肯定不是。
他们进入入口。
每前行一步,就有一层光亮起。光束来自两侧墙壁上的壁灯;依旧是长明灯,但造型跟小巧精致。
云乘月吸了一口干尸的头发,问:“我们去哪儿?”
“养魂室。”他说,无需云乘月再追问,他就细细解释,“当年,帝陵规划尚承古风,专设养魂室,期待起死回生、神魂不灭……我没用上,却正好给他们使用。”
云乘月被某个信息吸引了注意。她有些惊讶:“你也会期待神魂不灭?那不就是……长生不死?”
“不。”他没有回头,“虽是我的陵寝,但最开始,这里其实是太后为我兄长修建的。后来他们都死了,我不愿浪费人力物力,就拿来改了改,接着用。”
一开始是给他兄长的?她记得,大夏之前,天下各国分立。这么说,薛无晦是某个国家的贵族,但一开始可能不受重视……对了,他说过,他小时候颠沛流离了很长时间。
她轻轻“噢”了一声。
呼――
前方一片灯盏同时亮起。光焰跃出,在冰冷幽寂的墓室中划出隐隐的破空声。
地宫中本就幽冷,但此间更为寒凉。入骨的阴风并不猛烈,却无声无息地盘旋四周。
云乘月下意识摸了摸衣袖。她虽然是第三境,却也能感到阴冷的气息紧贴皮肤,咄咄逼人地要往她骨头里钻。
她眉心光华一闪,“生”字跃动,驱散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