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嫁谁?谁娶谁?(所有人都想做她的主...)

她的声音真好听……

原本她才是他的婚约对象。现在她回来了,那是不是……

聂二公子不知道,自己面上渐渐露出一个温柔宽容的笑。

人群外,聂七爷望着这一幕,也皱了眉。这云三原来是这等蠢货?那怎么配得流风?哦是了,是为了摹本。

可这摹本多半黄了。

那还娶个鬼。

聂七爷当机立断,心中计策立即落定。

但他并不着急,只用一种胸有成竹、不慌不忙的目光,注视着眼前局势,更是欣赏地凝视着那道身影。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美丽。

无关性别,无关身份。她光是站在那里,就美得惊心动魄。

聂七爷自诩不是那些肤浅的登徒子。他不会为她失态,不会可笑地跟着她团团转。

他只不过是要正式地、彻底地占有这份美丽。

他心中的火仍在烧,却已经不再是纯然的怒火。另一种火焰蔓延、攀升,将他心脏烧得怦怦直跳,也像将他每一寸血液都变成了兴奋的喧嚣。

他想起一生中每一次的征战。

当他面临极度渴求而又难以得到的事物时,征服欲就会像这样静默爆发。

难免是要对不起流风一些……

聂七爷皱起眉头,眼中起了阴霾。

不过,流风原本也不乐意娶她。

即便乐意,又如何?

他这辈子都为家族考虑,从没为自己想要什么。现在好不容易有一样真正想要的,他就是要,谁又能说什么?

聂七爷想着,松开眉头,微微地笑起来。

然而,无论是聂二公子还是聂七爷,都丝毫不在云乘月的注意范围内。

对她而言,他们和其他围观群众没有两样。

哦,也不对,他们要格外讨厌一点点。

在一片细碎嘈杂的议论声里,云乘月望着自己血缘上的亲人们,忽然笑了一下。

“你们问我,要怎么证明……?”

她笑着,也叹着。梦中的情绪、潜藏体内的情感,越来越与她合二为一。

她站在这里,也是云二小姐站在这里。她问出口的话,也是那个呆呆怔怔、连思绪都破碎的云二小姐,想要说出口的话。

“原来是我要证明么?”

她更笑。

愤怒的笑。

“大伯母,大伯父,我才是那个人坐在府里,莫名被掳走的受害人。”

“为什么现在是我来证明,而不是你们来判断?”

“你们不问问我,这些天里都遭遇了什么吗?”

“你们不关心,是谁将我从府里带走,是谁想要害我吗?”

她收了笑,冷冷地喝问:“还是说,对你们而言,我以前是个傻子,随便怎么样都不重要?”

“你们分明贪心我母亲留下的东西,却连好好待我也不肯?”

云大夫人一愣,面色更白。

“你,你这孩子,怎么能这样说……”

她在这个瞬间里伤心又愧疚,却咬着牙,坚持撑住那口气。

作为长房长媳,她必须撑住这口气,哪怕这口气显得极为冷酷。

她沉声道:“事关云家血脉,我不能不谨慎。如果你没有证据,我就只能认为……你是别有居心的冒牌货!”

云乘月望着她。

她闭了闭眼。

“原来是这样。”

她重复道:“原来是这样。”

“我在府里长到十七岁,只是丢了二十天,却没有一个人能站出来,说我究竟是不是云二小姐啊。”

云家人一片死寂。

围观者也愤愤起来,议论纷纷:

――是啊,这也太过分了!

――我家阿喵丢了三天,在泥地里滚成个泥猫,我都一眼认出来了呢!

――换了我家孩子丢了,哪怕一年、两年,我铁定都能认出来!

云大夫人的脸色,也更是煞白。任她多么智计百出,此时也只觉哑口无言,心里的愧疚、难过,还止不住地一阵阵冒出来。

“可二娘原来是个痴愚的孩子啊……”

她只能喃喃地、无力地重复这句辩解,而这句辩解已经变得十分苍白无力。

云乘月望着她,也望着她身边一脸欲言又止的大伯父。

她其实记得他们。

梦境里,唯一会温柔地牵着她的手、带她走过光影强烈的长廊的人,是大伯母。唯一会平等地带回礼物,和气地分给每个孩子的人,是大伯父。

他们没有保护她到底,但终究是给予了长辈的温暖。

可是,现在也是他们出面主持,要取走属于她的母亲的遗物、拿走她的婚事,交给另一个父母双全的姑娘,还要做得欢欢喜喜、太平无事。

在她失踪的日子里,他们找过她吗?

他们想过她还活着吗?

如果想过,那他们有没有考虑过,当她跌跌撞撞回来,却发现一切属于自己的东西都被夺走,她该怎么办?

不会考虑的吧。

因为在他们心里,云二小姐是一个傻子。她连痛了都无法说出,又怎么可能有别的感受?

说不出来的感受,在别人心里就不存在。

云乘月冷着脸。

她感到了愤怒,也感到了伤心。

她为梦中那个茫然不知所措的、抱着无法传达的期待的云二小姐,感到生气和伤心。

这些情绪原来就深深地存在她心里,一被感伤的夕阳触动,便源源不断溢了出来。

也就在情绪渐浓的这一刻,她彻底明白,自己再也不是那个淡淡的、没大所谓的局外人。

――她就是云二小姐。

她前所未有地明白了这一点,再也没有任何疑问。

但是,她也是云乘月。

她更是云乘月。

是只属于自己的、有自己的经历和想法的云乘月。

云二小姐做不到的事,她能做到。

她丢开手里的幂篱,朝徐户正抱拳一礼。

“徐大人,我听说,在官府书文的威压之下,没有人能说谎。”

徐户正沉着点头:“正是如此。任何胆敢欺骗律法的贼人,都会被书文当场诛杀!”

“哦?”

云乘月做出一个疑惑的表情:“可我都说了这么多遍,我是云二小姐,这朱雀本《云舟帖》是我的东西……”

她看向云府众人,对他们微微一笑。

“……我怎么还没被诛杀呢?”

她语气很平和。

可说出的话,却在实际上化为一根根讽刺的针,深深扎进了云府众人的身体里、心里。

扎得云三张口结舌,扎得云大夫人一呆,扎得云大爷茫然不知所措。

是……是啊!

“法”字之下,无人能说谎!

他们怎么忘了呢?

其实不是他们忘了。而是云家作为浣花城的顶尖家族,已经太久没有和律法打过实际交道,以至于他们下意识地将律法当成了形式、摆设。

围观的人们已经有开始抱怨的了。

――就是,我早就想说了!人家好端端站那儿,不就说明说的是实话吗!

――唉,不就是个身份吗。

――扯来扯去,还没个完了。

云乘月听见了,偏头对说话人的方向笑了笑。

她有些歉然,也有些感慨:“是啊,就是个身份问题,怎么想要回来,却这样麻烦?”

云大夫人默然。

其实她也知道,最好的办法是先让孩子回来,至于是不是,之后再辨认不就好?宁愿认错,也不能不认孩子呀。

可她能如何!她能怎么办!

这是什么样的场合,是云府宣读嫁妆、正式定下和聂家婚事的场合!

这孩子上来就愣头愣脑地说朱雀本《云舟帖》是她的东西,如果他们直接认了她的身份,岂不就是坐实了她的指控?

那云家的脸面怎么办?聂家的脸面怎么办?两家的情谊怎么办?

她敢这时候当众认她吗?她不敢呀!

这孩子,怎么这么不知轻重!

饶是知道不该,云大夫人心里也忍不住生出了几分怨怼:这孩子,实在太不懂事了!

这时候,从云府典雅的院子里,忽又急急冲出来几人。

“――我可怜的阿容啊!”

云三小姐猛一下扭过头,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留着:“爹,娘!”

是被下人们簇拥着的三房夫妇。

衣着华丽的夫人冲上来抱着云三,母女抱头痛哭。

“吵吵吵,有什么好吵!根本是毫无争议的事!”

云三爷昂着头,走到最前面,威严地盯着云乘月。

“你这孩子!即便你说的是真话,又如何?”

“真话,就一定是对的吗?”

云乘月眉头一抬:“哦?”

她没察觉,自己这神态、语气,有几分神似某位亡灵帝王。

而亡灵帝王本人也没察觉。

他光顾着看戏嗤笑了。

云三爷大义凛然,一副全无畏惧的模样:“就算你是二娘,就能证明朱雀本《云舟帖》是你的吗?”

“对,朱雀本的确是二嫂带来的东西。”

他点点头,话锋一转,一副不屑与她计较的模样:“可二娘啊,你要知道,你二嫂早就将朱雀本给了二哥,二哥又给了家里库房。”

“所以,这朱雀本早就是云家的财物,给谁陪嫁,都是云家的自由!”

“哪里就是你的东西了?”

云三爷说完,又对四周拱手,清俊的面容带上笑容。

“诸位,实在抱歉,这是府里孩子们的一个误会。”他笑道,“今日一切如常进行……”

――噗嗤。

一声轻笑。

是谁?

云三爷茫然着,却忽然发现大部分人都立即抬头,眼睛晶亮地去看那楼上的姑娘,没几个人听他说话了。

――又笑了!

――真好看啊!

――相由心生,肯定好看的妹妹更有理。

――啊这?你们女人也太看脸了……

云三爷才明白过来,那一声笑是云二。

他有些气急败坏地抬起头。

然后自己也愣了一下。

……还真是挺好看的。

云乘月笑过了,返身倒了一杯茶,顾自喝了,才又走回来。

“云三爷认了我的身份,很好。”

她淡淡道:“可我们何必废话?难不成嘴上说说别人的东西是你的,就是你的了?”

云三爷有些恼,想也不想:“你还不是只凭一张嘴就……”

云乘月道:“官府文件。”

“……什么?”

“朱雀本的《云舟帖》在谁名下,有登记的呀,云三爷。”

云乘月又笑了。这是气定神闲的、有些悯然的笑。

她又对徐户正说:“今日云家想将财产过户给聂家。既然要过户,云家手里、官府手里,必定都有一式两份的财产登记文书。”

“除了财产文书,还有一式两份的婚书。”

“一式两份,都写得明明白白。今天出嫁的本该是谁,而朱雀本又究竟是谁的财产,我们现在看一看,就一清二楚了。”

云三爷的脸,一瞬间变得比他妻女更白。

……他怎么把官府文书给忘了!

现在和徐户正商量一下,还来不来得及?

徐户正瞥了他一眼,晃了晃头,又给自己塞了两粒元灵丹。哎,今天托着这书文之影,可费了他老大力气。可他看得真痛快,值!

“嗯,那就看看文书是如何写的。”徐户正装模作样地挥挥手,对下属说,“翻一下,将朱雀本的财产登记文书、两家的婚书,都给找出来。”

他又看向云家人。

“云大夫人,”他拖长了声音提醒,“云家的文件,也拿出来看看吧?”

云大夫人默不作声。

好一会儿,她才微微地点头。那副苦笑的模样,俨然是已经被愧疚压垮,不得不颓然认命。

一时间,场上只剩oo@@翻找文书的声音。

人们伸长了脖子,等着最终的结果宣布。

这时,夕色愈发浓了。

秋天是色彩缤纷的季节,连夕阳的颜色也更醉人。

醉人的橙红镀在青瓦白墙上,也笼在少女身上。她白衣蓝裙,额头一点金色紫薇华胜,长发翩然,看向谁是,便恍如飞仙一瞥。

她唇边一点淡淡的笑。

旁边一直看着她的聂二公子,情不自禁也笑了一下。是啊,今天本该是她带着朱雀本站在这里,等着风风光光的嫁妆宣读,等着嫁给他。

原来她是生气这个,才不跟他说话。

温润清俊的谦谦君子,现在竟笑得有几分傻气。

他朝前走了几步,又束手束脚地站定。现在是不好上去的,现在去,她一定也还生他的气。

是他做得不好。如果以前再对她上心一些,今天或许就不同了。

聂二公子的笑,并没有落在他注视的少女眼中。

然而,他站在窗边含笑的模样,却落在了其他人眼里。

比如面露恨意的云三。

比如远处皱起眉毛的聂七爷。

聂七爷心里涌上一阵不痛快。流风的目光,未必也太明显了些!

现在所有注视她的目光,都让他很不痛快。

可他不得不暂时忍耐。

他有些烦躁地忍耐着,又觉得这侄儿办事实在不牢靠,居然就那么呆呆地看着她傻笑,也不知道赶紧处理一下眼前的事。

虽然喜欢她,可还是大局为重!

聂七爷不舒服地想着,已经毫不犹豫掏出通讯玉简,悄悄向某个方向传音过去。

年轻人办事靠不住,还是只有他来做。

片刻后,聂七爷收起玉简,结束了通讯。

也就在这时,云府门前忽然爆发出一阵欢呼。

――找到了找到了!

――是谁的名字?

徐户正接过下属递来的文书,先抖开一张,白胖的脸上露出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