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戏子自个儿有本事,其实曾是长安一富商之女招来的赘婿,后来在外头帮富商之女买布的时候,碰见了长公主,约莫着一来二去就熟悉了。被休了以后为了掩人耳目,还去当过一段时间的和尚,没几个月就偷偷搬进了公主府,又过了好几年才还俗。”曹卓说完,特意看了一下顾珠的表情,没看见多少伤心,笑说,“回去吧,长公主从前疼那宁嘉许,我瞧着也只是流于表面,你一来就把他们轰到后面去了,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顾珠没说话,等三表哥当真离开了,剩下他一个人,顾珠却有几分说不出的惆怅来。

——看来宁嘉许恨他也是情有可原的……

弄得好像他是坏人一样,可他明明才是正经的侯爷不是吗?又不是他的错,跑他面前逞威风,耍心眼,就得受教训!活该!

顾珠在心里为自己打抱不平,却依旧不了解那样高贵端庄的公主娘在听完宁嘉许的告状后会说些什么,会站在自己这边吧?可即便站在自己这边,他打人的事实存在,娘亲对他大约也不会有什么好感了。

公主娘会不会趁机让他接受那么一个弟弟啊?让他跟弟弟握手言和……

——凭什么?!

侯爷胡思乱想,坐在二楼没有动,像是气坏了,其实只是害怕了。

这边有点后悔来长安的顾珠想念扬州的尉迟沅了,倘若尉迟沅在,他什么都能跟尉迟沅说,白妄就算了,白妄如今不像小时候那样对他好了,总是动不动就不让他跟别人讲话,要不然就怀疑他在外头有人,索性大吵一架分了手,那边寄来的几十封信,他一封都没看。

另一边,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谢崇风在相府的后院自己房间里沉思,听闻花园的亭子里长公主还在跟祖母赏梅,修长的手便在探子送来的信上点了点,声音冷漠如冰,嗤笑了一声,说:“这世上人自然都是更爱自己的,不然早就把那宁嘉许送走了,留着作甚?”

一旁的侍从低着脑袋,听见这种肆无忌惮评价长公主的话,也权当没有听见。

“差人想办法让那长公主早点儿回去,让那小家伙认清现实挺好,不然他在这长安岂不是谁都能摆布两下?”谢崇风此时已经选择性忘记顾珠那小家伙才六七岁就能力挽狂澜改变顾家命运的事情,只记得方才雨中的少年落寞的画面。

侍从听罢,拱手弯腰便去办事。

等侍从离开,已经被困在长安许久不曾能带兵的谢崇风扭头,看了一眼窗外又继续下起的绵绵细雨,恍惚之间似乎又回到了多年前的春日。春日里只有他与一个小朋友,悠悠闲闲的躺在庄子里无所事事。

那是段真正没有任何诡谲阴谋与危险的日子,有的只有一个小朋友上蹿下跳又哭又笑,既聪慧又调皮。

每回下雨,无人之时,谢崇风总是要念起那年扬州的雨,然后呆坐许久,一如今日。